第九章

　　但多少是有些为难他了，尤其在听过王一博那么严肃认真地分配任务，就更是给他心里增添压力了。可他只能忍着，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淡定一些，至少他不能让自己不安的情绪影响到其他人。

　　“肖准尉。”

　　听到这一声冷不丁抬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肖战还被吓了一下，见是王一博叫他，便朝对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笑了一下，王一博又朝他招招手。知道一定是要自己过去，肖战这才抬脚上前：“王上尉，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立即接这句话，王一博先转头朝坐在一边调整身上装备的焦文茵开口：“茵茵，把你的R——36T拿给我，还有弹匣。”

　　愣了一下，那小姑娘立刻明白了过来，伸手从自己背上的口袋里掏出队长要的东西，一手递枪一手递弹匣。

　　R——36T这个型号的军用枪肖战也是认识的，因为是银白色的而且开枪时会发出类似鲸鸣的响声，通俗又被称为小白鲸。优点是小巧轻便，易操作易掌握，缺点是射程低火力弱，通常给文职人员临时使用，武职向导也有不少会带着做备用枪。

　　“认识它吗？”

　　王一博从焦文茵手里接过东西，朝肖战扬了扬问道。对方大概就懂他的意思了，点了点头：“我在向导学校上射击课的时候，用的就是小白鲸。”

　　“还记得哪些信息？”

　　一听这话，王一博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像上课的老师一样。

　　皱着眉稍微回忆了一下，肖战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小白鲸已经是改良型了，子弹体积小但威力不减，枪型不大但弹匣并不算小，一个弹匣是16颗子弹，第一次上膛后续就会自动补弹，实战射程只有10米左右，火力……”

　　他对这些课程兴趣不大，毕业都好几年了，记得住的实在有限，说到这里也就说不下去了，只能看一眼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记得这些就很好了，已经够用了。这是茵茵带着当备用枪的，你防身用。我们会尽力不让丧尸靠近你，但如果有万一，你还是得需要一个自保的手段。”

　　说完，王一博拿着那把小白鲸往肖战那儿递了递，示意他接住。

　　而当手握住冰凉的金属时，不知怎么，肖战心里还真就多了几分没来由的安全感。真计较起来，他未必能拿着枪打中什么，但武器带来的安心，还真是一个玄学的东西。

　　感受到对方情绪的放松，王一博脸上也多了点笑意，看了看他后问：“把枪给你了，这下应该能放心了吧？”

　　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肖战有些无奈：“王上尉真是高看我了，我上学时拿完证后就再也没有摸过枪。”

　　“持枪证的复核呢？”

　　没料想会听到这句，王一博有些意外。

　　摸了摸脸，肖战也感觉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说了：“文职向导毕业不要求一定要持枪证，我那时候考的是临时持枪证，那种的话复核很潦草的。”

　　了然地一笑，王一博也就没再多问了，从对方手里又把小白鲸拿了回来，一一给他介绍：“这里是上膛，这边是卡托，换弹匣的话敲一下这里……你自己试一下，找找感觉。”

　　一把枪就在两人手里来回变换位置，听着王一博讲解的时候，肖战也逐渐回忆起了一些尘封了好几年的记忆，对着小白鲸也愈发熟悉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还在向导学校的射击场里，为了拿个证好毕业而勤学苦练。

　　“你可以稍微找一下感觉，但我想如果真的到了需要你用枪的那一步，场面肯定非常危急也非常混乱，现在教你什么射击姿势可能都派不上用场了。我唯一叮嘱你的就是，注意手指别被炸到，小白鲸火力弱后坐力也不强，其他的我倒不太担心。”

　　认真听完了王一博话里的每一个字，肖战都记在了心上，转而举起枪对着没人的地方摆摆姿势，找一找当年练靶的感觉——当然不可能射击出去，那也太浪费子弹了。

　　想当年他在学校的时候，射击课成绩在一众向导里算是不错了，基本打十发他八九发都能中靶，也大概都能在六七环的位置，运气好中一发十环的事也发生过几次。所以那时候就有老师问他，以后意向要不要往武职方面发展，这次可以直接考个正式的持枪证，但被他拒绝了。

　　肖战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回答老师说：“比起高强度的训练和高危的工作状态，我更喜欢安全稳定的生活状态。虽然前者从自私的角度来说是名利双收，从无私的角度来说是为国家做贡献，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平静地活着就好了，这也是父母对我最大的寄托。”

　　可如今还是忍不住要苦笑一下，他费劲心思躲避，千算万算，却还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劫，大概这就叫世事无常吧。

　　去其他几个队员那里关心过情况后，王一博又回到独自站在最边上端着小白鲸找感觉的肖战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把手上的弹匣递了过去：“这个别忘了，加起来你一共有32发子弹，应该够应付了。”

　　这才发想自己差点把补给忘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肖战接过弹匣道谢后顺手放进了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不像陆战部队的人穿着专门的作战服，像个百宝袋似的身上能掏出百来样东西，他穿的是他们研究院向导分院的研究员们统一发放的工作服。深灰色的西服套装，里面是白衬衫，胸口还有代表他们分院的徽章，剪裁不是特别贴身的那种，相较而言宽松些，不太妨碍活动。

　　鞋子倒是自己准备的，只要求他们穿深色的皮鞋。而因为经常要站着做实验，所以肖战给自己选的是一双软底的休闲款黑色皮鞋，也就是这样才勉强在最开始的“急行军”状态下能跟上大部队。

　　这一身要跟着陆战部队的人去出任务，实在是勉强了些，但这种时候也没有衣服能让他换，加之肖战的目的也不是去和丧尸搏斗为主的，只能先这么勉强对付着了。

　　当肖战收起弹匣后，王一博并没有收回手，而是透过他小臂上绑定的光脑，在空中投出了一行字。

　　起先肖战还没有注意到，又被对方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他才去看那行字，看完后不禁内心一紧——“如果到需要你来稳定我们的精神状态时，你感觉负担重很吃力的话那就请放弃我，主要照顾其他三个哨兵。”

　　王一博肯定是担心自己如果这话开口说的话，哪怕声音压得再小，都会被五感灵敏的哨兵听到，他的队员们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有这样一心为了队员的队长，就会有一心为了队长的队员，人与人都是相互的。

　　明白这句话背后含义的一瞬间，肖战心里很不好受。

　　他了解军令如山四个字，所以即便是有危险的任务，哪怕是明知会一去不回的任务，一旦上级下达了任务命令，作为军人就必须无条件执行。因此，如果真的局面有需要，他们就只能把性命交给自己这个刚认识不到两个小时并且能力还不太强的向导手里，甚至作为队长，他愿意把机会让给自己的队员，自己承担更多危险。

　　“我等级比他们高，我能扛得住，他们未必。”

　　接着，投出的文字接着跳出了下一行。

　　肖战抬头看他，眼神闪烁，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而且也怕自己一说就被其他人都听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光脑投出的字刚好被王一博用身体挡住，所以这些小动作那边休息的几个人都看不到。

　　不意外看到他是这个反应，王一博手指微动，文字跳出了最后一行：“答应我。”

　　不是个疑问句，不是“能答应我吗”之类的句式。这样的三个字，让肖战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觉得仿佛唇齿之间有千斤重，让他费尽力气都难以张开。

　　那一霎，他感觉有一种无力又愧疚的感觉，说不上来，但很糟糕。

　　为了防止被其他人看出端倪，怎么两人靠在一起却半天不发一言，王一博还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营养液故意问他：“肖准尉要不要来一支补充一下？”

　　“不用了，我精神力没怎么用，倒是之前体力确实有些消耗，但也缓过来了。而且这东西，以我的实力得尽量少喝。”

　　摇摇头，肖战嘴上在回这句话，但心里还是在思索刚刚王一博用文字给他传达的想法。

　　营养液是专门为了那些行动队里上战场或出任务的战士研发的，能快速补充消耗的精神力。但哪怕是A级的哨向在24小时内最好也不要服用超过两次，否则会在精神力大增后出现过度衰竭的情况，甚至有可能会造成精神力不可逆的损伤。而等级不高的哨向，24小时内服用一次是在安全阈值的范围内，不过很多时候还是秉着能不用就不用的原则。

　　“那也好。”

　　应了这么一声后，王一博把营养液收了起来，还不忘指了一下光脑投影出来的最后三个字，似是在等待肖战的回答。

　　又看了一眼“答应我”那三个字，想了想，最终肖战还是看着那人的眼睛，点了点头。

　　刹那，他清楚地看到王一博的眼神多了几分轻松。

　　肖战很明白，自己现在说什么类似“我一定会尽力保住你们所有人”之类的话对于王一博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他到底在那一步能做出什么效果，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只有先在这个关口答应这个要求，王一博才能安心。

　　虽然点头是点头了，但与此同时肖战也下定了决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