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捡到一个铁憨憨
王一博记得第一次见到肖战的时候，还挺嫌弃他的。
那时候的肖战还有些黑，穿得也很土，背着个大蛇皮袋子，一口土味家乡话，见到他就傻乐，一副见到亲人的样子。
“大表舅，俺可算找着你了！”
彼时是肖战头一回进城，找一个据说是在城里做大买卖的亲戚。他是山里长大的，公共汽车都没见过几回，刚到城里就瞬间迷了路，捏着写着亲戚家住址的小纸条儿怯生生地到处问路，倒了好几趟公交才勉强找到这里。王一博自然是一脸懵比的，以为来了个精神病，灰头土脸的，上来就喊他大表舅。
“你认错人了吧？”
“不可能，俺问了好多人才找着的。”
肖战提着蛇皮袋子，非常自来熟地挤进了门，看着王一博的大平层发出了阵阵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哇，大表舅，你在城里过得真好，屋子真大哩！俺娘说了，让俺跟着你学手艺，做买卖，以后也在城里娶媳妇儿，住大屋子！”
王一博看着地上被肖战踩出来的一串泥脚印，觉得自己的耐心快宣告售馨了。
“你给我站那儿别动！我可从没听过有你这门亲戚，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肖战被他这么一吼，有些无措地停住了脚，抠着磨到发白的衣角有些战战兢兢。
“啊...那你不叫王国柱啊？”
“我叫王一博。”
大概是因为肖战蔫儿了以后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怜，王一博拿了件外套，决定耐下性子当一天活雷锋。
“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大表舅。”
肖战小心翼翼地坐上了王一博的别克，连碰都不敢到处碰，生怕把哪里碰坏了，要赔钱。
“这小车子还挺软和，比俺来的时候坐的大巴车舒坦多了。”
王一博给他系上安全带。夭寿，他还不知道这个叫肖战的晕不晕车，别一会儿吐在他车上。好在肖战还挺皮实，一路上都在忙着大惊小怪，看到他车里能开空调觉得新鲜，看到他车里能放歌觉得新鲜，就连座椅背能后调他都觉得新鲜。话说他到底是从多穷的地方过来的？
一路开到了小纸条儿上的地址，好容易寻到那栋楼，找到了门牌号，却被那家房东告知里面的房客已经搬走了。肖战一听就急眼了。
“啊？那他搬去哪儿了？”
房东耸了耸肩。
“谁知道？据说是被人骗钱了，前段时间成天都有人来门口闹，还泼油漆！这几天才消停呢。”
出来的时候，肖战抱着他的大蛇皮袋子，垂头丧气地蹲在马路牙子上发呆，那背影看上去仿佛一只落单的小鹌鹑。王一博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俺这趟来城里是想着挣大钱，娶媳妇儿的，就没想过回去。你看，俺把被褥和家当都带来了。”
肖战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瞅着王一博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厚着脸皮想攀关系。
“大兄弟，俺看你家里还挺宽敞的，你人又这么好，总归不能眼看着俺睡大马路吧？”
王一博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被讹上了？
肖战一路跟着他上了车，抱着个花布包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真是奇怪，竟然意外地让人讨厌不起来。其实甩掉他还挺简单的，随便找个地方把他扔下就成，反正这家伙也不认识路，怎么也找不到他头上，但是王一博就是鬼使神差地又把车开回了家，顺便帮他把那个大蛇皮袋子搬进了家。
“把鞋脱了，再去洗个澡，别把我家蹭得到处都是泥。”
看着肖战还跟在自己身后，王一博有些纳闷。
“你跟着我做什么？去洗啊。”
肖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俺在家都是用大澡盆洗的，你这个洗澡的地儿...俺不会用啊！”
王一博有些脱力，不得不进去给肖战一一讲解。
“这个是花洒，往左边是热水，往右边是冷水，这个是洗发水，这个是沐浴液，这个是护发素，都清楚了吗？”
肖战抱着毛巾和衣服，懵懵地点了点头。
“那行，你先洗吧，一会儿再有不懂的再叫我吧。”
好家伙，城里洗个澡还有这么多讲究呐，肖战稀罕地拿起洗发水左瞧瞧右看看，那上面好多英文，他都看不懂。
“啥玩意儿啊，还怪香嘞，这啷个用啊？”
肖战到底也没记住哪个是洗头发的，哪个是洗澡的，最后就干脆用洗发水洗完了全身，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香过。穿着王一博给他准备的睡衣，踩着棉拖鞋，肖战觉得自己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城里人的样子了。
王一博家里是有客房的，不过好久没住人了，堆了不少杂物，一时间也收拾不过来。肖战就挺自来熟地抱着自己的大花被子，要和王一博睡一张床。
“没事儿，天冷得很哩，咱俩挤一挤，你家炕真软和，比俺家的炕强多了。”
“这是席梦思。”
他洗过之后倒是干净多了，也不再灰头土脸的，看着还挺顺眼，就算真和他睡一床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但是王一博实在受不了他那床土了吧唧的花被子，简直是脏了他的眼睛。
“把这床见了鬼的被子给我扔了！”
王一博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把那床花被子捆吧捆吧扔到了客厅，又从大衣橱里又抱了床被子扔给了肖战。
“你睡这床，那床明天扔掉。”
肖战舍不得那里面的棉絮。
“可是那是俺的被子，花了六块钱让村口的宋师傅给弹的棉花哩！”
“这条被子送你了。”
肖战摸了摸身上盖的被子，又软又暖和，肯定是值钱料子，不由得乐了。
“谢谢你啊，大兄弟，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活菩萨，比俺村里供的灶王爷还慈悲哩。”
“行了行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你给我闭上嘴，乖乖睡觉成么？”
王一博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肖战睡相不好，夜里不老实，总是踢到他。这也就算了，到后半夜肖战干脆踢了自己的被子，整个儿钻到王一博的被窝，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他取暖，小呼噜打得倍儿欢。
自己怎么就同意让这么个麻烦精住下了呢？王一博很想穿越回到下午四点钟，狠狠地摇醒当时的自己。
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肖战正做着美梦，王一博奋力把肖战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挪开，觉得身上没有哪处不酸的，似乎还有些落枕了。煎鸡蛋的时候王一博就在想，要不等会儿跟那家伙说清楚，就借他暂住几天，大不了好人做到底，回头给他一笔路费，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等看到闻着香味，打着哈欠，睡眼朦胧软乎乎地走出来的肖战时，王一博又改主意了，要不还是再缓缓？反正家里又不是没空房，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儿嘛。
“呐，你的早饭。”
“哇，好香。这是啥？咋这么扁一片，能吃吗？”
“这是火腿，跟肉差不多。”
肖战拿着刀叉，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用，王一博不得不从抽屉里给他拿了双筷子。
“你就先在我这儿住段时间吧。一会儿记得把你那床又红又绿的被子扔了，懂？”
其实王一博更希望肖战把他那整个蛇皮袋都给扔了，里面的东西像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遗留下来的，搪瓷盆，花裤头，碎花被单，还有一件又厚又土的军大衣。肖战满口应着，又厚着脸皮问能不能再来点儿，他没吃饱。
“你们城里人还真会享受哩，吃个饭都用这么金贵的盘子装着，洗澡的地方都不用烧热水，真好，跟神仙住的地方似的。”
“行了，吃你的吧，一会儿记得把碗洗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王一博路过客房，无意间瞥到了那抹红中带绿的大花被褥，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肖战，我不是让你把那床丑不啦叽的被子给扔了吗？！”
“大兄弟，你别生气啊。”
肖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手。
“这里头的棉絮都是顶好的，回头俺把被面儿换成大红色的，成不？俺还指望着以后娶媳妇儿的时候盖这床被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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