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阿絮在一座雪山上清清冷冷地生活了好多年,虽然偶尔有张成岭来探望他们,可温客行总觉得缺了什么,没着没落的像丢了魂一样。
那一日他终于记起来,身边本该有个聒噪的小丫头。于是他就问周絮,阿湘去了哪里?
明明是梦,可温客行看见周絮那先是震惊后是心疼的神色,脑仁里有一瞬间的刺痛。他问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而周絮却告诉他,阿湘已经死了。
死去很多年了。
一刹那他如同置身狂风骤雨之中,记忆像是一面巨大的冰棱镜子,被狠狠地击碎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零散的记忆碎片很快又重组,将很多见过的、没有见过的画面穿插其中,受不了负荷的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针刺过,疼得他瞬间清醒!
温客行从梦中猛然惊醒,睁大的眼睛里满含惊恐,气息随着胸口起起伏伏,自口中溢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个梦。
“哟,温大善人醒了?”
在对面的坐塌上,周子舒似是才调息完毕,白净的手落放在膝盖上,一双淡然的柳叶眼眸里神光内敛,有意无意地扫量着他。
温客行愣了一瞬,眼眸顿时亮起来。
“你果真是个美人!”
周子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的温客行就像只求偶的孔雀一样飞扑过来,愣是一脑门扎到了他怀里,两条长臂搂着他的腰,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周子舒本能想伸出去的脚在意识到温客行还没彻底清醒时,生生收了回来,结果就是让温客行占了好大的便宜。
“温客行!你给老子撒手!”他去掰男人的手,结果男人却搂得更紧了,脸埋到他的腹部就像个孩子一样。
温客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依赖的举动,身体先于意识早一步行动,好像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他抗拒地拱了拱乱糟糟的脑袋,摇头:“我不!阿絮你就让我抱一抱嘛!”
说完以后,不止周子舒愣住,连温客行自己也很意外。
接着,温客行就被周子舒没忍住的那一脚给踹开了。
温客行刚躲开,便听见唰的亮剑声,一直被周子舒带在腰间的白衣剑终于拔出,冰凉的剑刃抵在了他的颈间。
“阿絮……”温客行故意卖可怜,眨巴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眸,试图萌混过关。
可没想到脖子上的剑压得越紧了。
周子舒脸色凝重,严肃道:“周絮这个名字,我鲜少向人提及。你是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温客行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耸了下肩膀,笑道:“我不是一直这样唤你吗?”
“胡扯!”周子舒愠怒,“你只唤过我周兄。”
温客行笑得厚颜无耻:“那从现在起,我叫你阿絮总行了吧?”
“你——”周子舒对他如此敷衍的态度显然不满,刚想进一步逼问,却不料这个时候顾湘从门外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一盆水。
看见周子舒对她家主人举着剑,惊得拔高嗓门:“喂!你想对我主人做什么!”
她把水盆一放,立刻推开周子舒的手臂,挡在了温客行的身前。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护短的猫咪一样,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周子舒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他把白衣剑一收,没好气道:“下次叫你主人别跟狗一样,逮谁都往上扑。”
“你骂谁是狗呢?”顾湘不服气地举起巴掌想动手,没想到反被温客行握住了手腕,制止得恰到好处。
顾湘嚷嚷着:“主人你放手!我早就看他……主人?”
话卡到一半,顾湘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人摸了摸,疑惑地一回头,就看见了温客行那双闪烁着光的星眸里浮上了一层水光。
“阿湘?”
也许是那个梦境太过逼真,也许是周子舒的表情太令人印象深刻,温客行在重新见到顾湘的时候竟有一种相隔千年的感觉,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仍旧身处梦中。
“你还活着?”温客行不敢置信地蹙起眉头,眉眼带着浓浓的悲情,一时情难自已,一把将顾湘抱在了怀里。
虽然这一幕在周子舒眼里看来跟当爹的抱女儿没什么两样,但他还是很异怪:这温客行怎么睡一觉醒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连顾湘都有点纳闷,她挣脱出来伸手在温客行的额头上摸了一下,“主人,你没发烧啊!怎么说的都是胡话?我一个小丫头谁还能跟我过不去啊?”
她口齿伶俐,模样娇俏,活灵活现的一个人在温客行面前晃悠着,真得不能再真了。
温客行突然伸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温热的触感将他拉回眼前,笼罩在心头的那层阴霾瞬间被拂散。
“没什么。”温客行想起了那个梦,笑得有些勉强。“我只是……突然不知道有些事是否真的存在过。”
愠恼的周子舒见他精神不佳,还当他是受昨夜那些药人和古怪天雷的影响,懒得同他计较,甩了甩袖子便要离开。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刚握上门栓,就听那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喊道:“不行!你还不能走!”
顾湘更是直接跑过去把拉开条缝隙的门又怼了回去。
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略显担忧地扫了下温客行,小声急道:“我主人醒来以后怪怪的……肯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你现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周子舒一口气憋在胸口:“我说你们主仆俩能不能换个人坑啊?”
他都一个快死的人了,怎么就是抓着他不放呢?
见他要是不答应就准备撒泼的顾湘紧张地抿着樱唇,正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她的肩膀上被温客行重重一压。
顾湘立刻闭上嘴站到了一旁。
温客行正色道:“阿絮,昨夜那义庄你可有再去?”
“还没。”提起此事,周子舒不善的眼神就在顾湘的身上扫了下,“你这小丫鬟不肯让我离开你一步,以至于错失了调查的最好时机。”
“我……”顾湘举起拳头威胁,被温客行瞥一眼便又装出那副乖巧的样子。
温客行微微颔首:“那正好,我与你一同去吧。”
周子舒深吸一口气,愣是把骂人的脏话又咽回了喉咙里。
两个人重回义庄的时候,那里果真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连他们留下的打斗痕迹都一并被抹去,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温客行一身绿衣如松如竹,迈着细长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冷笑道:“这家伙行动可够快的!”
“你是说,那吊死鬼?他不是已经死在你手里了吗?”
“人死了焉能处理自己的后事?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温客行说到这儿顿了下,意味深长地问周子舒:“阿絮你认得鬼谷的人?”
周子舒嫌弃地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不认得。不过吊死鬼薛方成名近三十年,那个人尚还年轻,多半是个冒牌货。能做出如此手笔的人,除了闻名江南的杀手组织毒蝎,我想不出谁还有这个能耐。”
“那为何不是天窗呢?”温客行悠悠地摇着扇子,在他身边环绕踱步。“北有天窗,南有毒蝎。这两个杀手组织可是齐名的!”
这算什么?这是在试探吗?
曾经的天窗头子可就在你眼前呢。
周子舒撇开了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管是谁都与我无关,我只要看着成岭平安就好,别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可我看那三白大侠空有架子,没点真本事。”温客行不气馁地又转到他面前,仿佛一刻都离不了主人的忠犬。
他玄乎地感叹道:“要是去岳阳的一路上再遇到那些药人,连你我都难以自保,何况是成岭呢?”
原本并不想听他胡扯的周子舒,在回到三白三庄时看见了天窗时的旧部下韩英,一颗心瞬间提起。
莫非,天窗当真搅和进了琉璃甲之事中?
周子舒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得温客行无端生出一股心疼。
“你要是不放心,咱们暗中相随就是了。”他垂下头望着周子舒那白嫩的侧脸和耳垂,心猿意马,不觉低头凑近。
然后就被周子舒在脸上抽了一巴掌。
“阿絮~”温客行叫得可怜,表情也委屈得紧。
周子舒像一张拉满弦的弓,对他抱有十二分的警惕。“你离我远点!两个大男人总凑到一处成何体统?”
说完他大甩袖袍返回落脚的客栈,逃跑的步伐似是用上了流云九宫步。
夜间,周子舒越想越气,拎着酒葫芦打算去寻温客行的麻烦,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屋内阿湘同温客行说:“主人,咱们一路跟着那痨病鬼,若是耽误了正事怎么办?你不是要报仇吗?”
报仇?找谁报仇?
作为天窗前首领,周子舒收集情报的职业习惯让他脚像生了根似的贴在门口动也不动,却刚听见温客行的声音时,一个陌生的气息倏然逼近。
周子舒猛地转头,就见一名身着黑衣头戴黑纱斗笠的男子向他袭来,悄无声息!
他心中一惊。
天下何时有这等高手,竟能不知不觉地近了他的身?!
周子舒欲作反击,却被对方先一步捏住了脖子,拎着他往上提。
这一拎,二人居然穿透屋顶、径直落在了客栈的房顶上!夜风疾疾,刮得身后发丝乱舞飞扬。
周子舒毫不犹疑地亮出了佩剑,从对方手中挣脱,隔空直指对方面门。
“阁下是谁?何不报上名来?”
那人似是轻笑了一声,“白衣剑?”
“我似你这般年纪的时候,白衣剑的确是不肯轻易见人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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