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周子舒按住温客行还在继续刨坑的手强行让他停下,定定的注视着眼前人,情绪的高涨低落起伏较大,让他原本就不太舒服的腹部雪上加霜。
“你开心吗。”
周子舒的声音沙哑无力,宛若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击在温客行心上。
“觉得心里畅快吗。”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周子舒痛心无辜的安吉四贤,又很不习惯平日里对他柔情满满的温客行突然变得杀伐果决,冷酷无情。微凉的手抚在温客行正在挖墓地的手背上。
“老温,你看着我。”
周子舒强压下心里的犯呕感,鼻腔充斥着安吉四贤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周边的泥土都被染红带了潮湿的触感,微风迎面吹来都是鲜血的味道。
腹中躁动渐渐不安分,周子舒用力吞咽了一下唾液,努力压下那股烦人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温客行自嘲的笑笑,眉目里浓浓的讽刺铺天盖地。
“坏人。”
他红着眼眶盯着周子舒洁白的手指,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指甲,狠了狠心用力甩开,缓缓抬起头沙哑着嗓子喊,“是,他们不算是坏人。”
“但是敢问周首领,平生所杀的便都是坏人?!”
周子舒心中大为震撼,他认识温客行这么久了对方还从来没有这般朝他高吼过,往日惨死在白衣剑下的冤魂一一闪过。
节度使李大人……
秦九霄……
静安郡主……
还有被他灭了满门仅剩一个小女孩,拽着他的衣角,满脸血痕颤巍巍的叫他叔叔……
回忆如潮,拧成一股绳狠狠的抽打在周子舒的内心深处,一瞬间,委屈,自责,心痛铺天盖地的吞没了他。
胸膛微微起伏着,浑身的不适被眼前陌生的温客行远远的甩在脑后,以往的温柔体贴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眸子里满满的戒备和提防。
心痛到快要被撕成两半。
周子舒这才感觉到自己对于温客行的喜欢和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这会儿温客行态度的转变让周子舒很是不习惯,心尖颤抖了几下涌上一股酸楚。
“好……”
肚子里芝麻大小的小家伙很会感知爹爹的情绪,立刻牵动着柔肠引起万千痛楚。
周子舒猝不及防微微皱起眉,用了三分力道按压了上去。声音不宜觉察的颤抖,眼眶和温客行染上了同款红色。“好的很。”
温客行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眼看着周子舒的面色“唰”的一下白了下去,又瞥见他的动作,焦急担忧的伸出手又堪堪停在半空。
在周子舒转身离开之际瘫软跪坐在地上,心情一落千丈,仿制琉璃甲的事情误伤了安吉四贤的他本就心存愧疚,又被心上人一通质问戳中痛点。
双管齐下。
最后温客行也没勇气叫住周子舒,整个人浸泡在悲伤的血腥味里,眼底的光刹那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幽深的冷漠一丝丝蔓延开来。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殆尽被清冷的月光所取代,周子舒背靠着古树坐在一块儿空旷的草地上。
酒葫芦里的烈酒早些时候被他换成了温水,大夫叮嘱过忌酒忌油腻忌生冷,有时候酒虫上来了怕自己管不住嘴,索性便都倒掉了。
左手的衣摆胡乱团成一团遮住腹中的小生命,另一只手举着酒葫芦,温水早已凉透,他也没管这么多,一股脑灌进嘴里,小部分湿了衣襟贴在胸脯上,冰冷沉重。
也不知道张成岭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那呆呆傻傻的后生,周子舒一阵无奈,改天摸进去看看那呆瓜吧。
小家伙似乎很不情愿和别家孩子共享爹爹,不满的提出抗议。
周子舒习惯了七窍三秋钉每晚将他折腾的死去活来,以为自己早已百痛不侵,可这会儿他才发现这种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的腹痛,不是很剧烈,闷闷的,不知道何时尖锐一下才是要人命。
“别闹……”
周子舒抓紧袖口轻缓的压在上面,耐着性子照着大夫的叮嘱,像哄小时候的秦九霄一般抚摸着这粒小芝麻。
“爹爹心情不好,你乖点……”
周子舒闭目忍了忍磨人的疼痛,想着找个什么机会去看一眼张成岭。
念什么来什么。
看了看时辰,子时将至,周子舒喝完最后一口水盘算着就近找个客栈住下先熬过没有温客行的这一晚上再说。一抬头就看见张成岭被一黑衣壮硕的男子拎着,像被提住后颈的鸡崽儿在半空中胡乱挣扎着。
张成岭?!
周子舒表情刹那间严肃,猛地起身还引起老腰一阵酸痛,他顿住缓了缓,快走了两步眯起眼睛仔细辨别。
确认是张成岭之后他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小子,呆在五湖盟里都能被掳了去……
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袖口在空中划出微圆的弧度,下一秒周子舒已经快速跟了上去,正如温客行所言,翩翩若仙,这会儿就如同一只在黑夜中飞舞的蝴蝶,若不是有蓝衣相称勾勒出他那玉骨身姿,倒真的称得上是无声鬼魅,暗夜贵公子。
周子舒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些许。破门而入的时候正巧看见张成岭被俏罗汉一巴掌扇过去,头一歪,一口血被他吐在地上,细看,里面还掺了颗牙。
周子舒顿时火冒三丈。
虽然他时时刻刻都在嫌弃张成岭,但真的遇到危险他这个做师傅的还是会第一时间舍身相护。
“来者何人?!竟敢与我四大刺客为敌。”
“一群臭蝎子也配知道老子名讳?”白衣剑立在手侧散发着阴森森的噬骨寒光,衬着周子舒单薄纤瘦的身躯更加硬挺傲然。
“你知道毒蝎?”
“知道,老子是你祖宗。”周子舒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若是换做之前他一剑毙命毫不夸张,想到这儿,周子舒担忧的望了一眼张成岭,现在只剩三成功力,怕是要纠缠上一阵子……
张成岭努力的抬起头想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卸下面具后的周子舒俊朗无双,他只觉得这张脸熟悉的很,具体是谁,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找死!”
毒菩萨和俏罗汉各自亮了兵刃出来,周子舒趁着自己还能动弹,白衣剑犹如身形矫健的游龙,灵活的抵抗着两人的攻击。
正当他准备一击闭了俏罗汉时,右侧肩胛骨处的钉子狠狠的拧了一下,周子舒猝不及防手一抖,剑刃被迫变换了方向,只是轻轻划破了旁边毒菩萨胸口的衣服。
不好……
这该死的钉伤……
周子舒胸膛微剧烈起伏,一声难掩的咳嗽声溜了出来。
我无力久耗,得速战速决……
“一起上!抓活的!”
蒋老怪的重锤将白衣剑压出危险的弧度,这。以下雷霆之击险些让周子舒支撑不住,对方力大如牛,若不是白衣剑剑身软,怕是早已断成两截。
早些时候周子舒得空破开张成岭一条手腕处的铁链,这会儿他已经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凭借白衣剑认出周子舒后,没有闲心顾及自己身上的伤,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
师傅……
千万小心啊……
俏罗汉看准时机,锋利沉重的大刀划开空中让人作呕的气息,直击那个瘦弱的身影。与此同时蒋老怪压制住周子舒的软剑,磅礴汹涌的内力逼的周子舒节节后退。
这一退刚好装撞在了身后俏罗汉的刀尖儿上。
冰冷的刀刃狠狠撕开周子舒的外袍,在光滑的脊背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可怖伤痕,鲜血顿时飞溅出来,如若再偏一寸,俏罗汉的刀落在他的肩头,怕是整条手臂都要被卸下来了。
另一边,毒菩萨一记横踢扫过来,正正的踹到了周子舒的纤腰上,这一下牵连着后背的伤以及侧腹的七窍三秋钉,痛的他心脏收缩,双腿有些支撑不住身体。
周子舒拼尽剩下的一星半点的内力震开蒋老怪的两记重锤,飞速旋身,白衣剑在他的玉骨身姿操纵下灵活的仿佛干渴已久的鱼儿接触到无际的汪洋,欢快洒脱。
足尖点地,后翻,青绿色裙摆在半空划出半个扇面的好看波纹,缓缓落在离张成岭不远的地方,单腿跪地,白衣剑支撑着周子舒让他不至于太狼狈的倒下。
我今天不死……怕是也要丢掉大半条命了……
张成岭见状大惊失色的凑过来搀住周子舒,“师傅……师傅!”
周子舒在张成岭的帮助下勉为其难的站起来,察觉到抱着他胳膊的手在努力克制却还是颤抖,微微侧过头。
“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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