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施施洗完了澡,吹头发的时候接到闺蜜电话,她把吹风机关了,拿着手机走到飘窗上坐下。
“老冯。”
“咦,施施你居然能接电话?”闺蜜嬉皮笑脸地调侃,“这都十点多了,你们没在忙呀?”
“忙什么?”
“我去……你在哪啊?”
“酒店啊。”
“你家那谁呢?”
“他在隔壁。”
“what?!”闺蜜恨铁不成钢,“梁施施,你怎么临门一脚还怂了呢!”
梁施施渐渐明白过来,她靠坐在飘窗上,语气有些怅然,“我没怂,是他怂了。”
“啥?”闺蜜愣了半天,才说:“王一博怂了?”
“我不知道,他要开两间房,我感觉他压根没往那上想,他就是单纯想要气他哥。”
“他哥?”
“对啊,他哥在上海,晚上请我们吃饭,又帮忙订房间,挺客气的。但我总觉得他俩怪怪的,尤其是王一博,就突然特幼稚,像个非把大人惹毛彰显存在感的小屁孩。他平时不这样啊。”
“不是,王一博他是不是不行啊?”闺蜜苦口婆心地劝她:“施施你一定要确定一下,这可是关乎你终身xing福的事情!”
梁施施脸有点热,“瞎说什么呢你!”
“绝对不是我危言耸听。你俩平时就跟哥们似的,别真处成大兄弟了,爱情缺少了激情那就等同于兄弟情啊!”
激情?他们之间没有激情吗?梁施施跟着闺蜜的问题开始努力回想……
“他主动跟你吵过架吗?”没有……
“他为了你吃过谁的醋吗?” 没有……
“他对着你擦枪走火过吗?”没有……
“施施,王一博不会出轨了吧?”
“胡扯!他连异性朋友都没几个!”
“那他不会是……”闺蜜没说出口,却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
“不会的,”梁施施很肯定,她觉得自己足够了解男友的交际圈,“他跟男生相处也很正常,在一起就是吃鸡打球玩滑板,而且他安全距离很明显,特别不喜欢别人挨着他、碰到他,更不会主动跟别人有肢体接触。我观察了这么久,也就只是我和他哥碰他他不会下意识地去躲。”
闺蜜显然也松了口气,玩笑道:“你说他跟他哥闹脾气,我告诉你,越在意,越会牵扯情绪。他们兄弟俩不会是德国骨科吧哈哈。”
“废文网上多了吧你!”梁施施直翻白眼,“劝你少看点耽美文学。”
“人家不是关心你嘛!”闺蜜不服气地说:“好啦,看来你家王那个博还没开窍,需要我们施施美女撩一撩才行。你睡衣是吊带的吧?”
“老冯,你脑子里装太多黄色废料了。”
闺蜜坏笑道:“不搞黄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再见!”
梁施施的睡衣不是吊带的,虽然从答应男朋友同游上海开始,她就做好了顺其自然的准备,但她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主动的那一个。挂上电话,她仔细回顾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过于自然而平淡,从前她以为这就是岁月静好,如今想来,他们好像完全没有经历过互相猜忌、试探和拉扯的阶段,爱情折磨人的滋味,她好像完全没有机会领略,她和其他男生聊滑板打游戏,王一博也并不会吃醋。她还以为这是大度,是成熟,可现在再想,王一博明明就是个连哥哥忙着陪女朋友不理自己都要闹脾气的幼稚小孩。
是哪里不对?
她去敲隔壁房门,王一博连衣服都还没换,站在门内问:“怎么了?”
“没怎么,”梁施施语气轻松地笑,“一个人怪无聊的,找你说说话。”
王一博侧身把她让进来,梁施施看着屋内装饰感叹:“这家酒店的房间好大哦,我上网查了一晚得小两千,大哥真土豪。”她瞟了一眼男朋友表情,加上一句:“他对你也是真好。”
王一博扯扯唇角,“他是对你好,要不是有你在,他肯定借口工作忙,连见都不会见我。”
“怎么会……他对我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我要不是你女朋友,他认识我是谁啊?”
王一博随手拿了瓶水走去窗边,他们住在十六层,窗外是绚丽夺目的浦东夜景,少年眼中却有她看不懂的寂寥,她走过去挽住男友手臂,脑袋靠在他肩上,柔声问道:“一博,明天我们去哪里玩?”
王一博仰头喝了口水,说:“随便,我都可以。”
“喂,是你让我来的,连行程也不安排,太敷衍了吧?”梁施施嗔怪道。
王一博却问:“你不是有同学在上海吗?要不你去见见她们?”
“……什么意思?”梁施施怔了怔,“你要和我分开行动?”
少年盯着窗外,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神情突然变得狼狈,“我有些话想问我哥……”
“你打给他问啊。”
王一博摇摇头,“电话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很会回避问题。”
“电话里问不出来,见面就能问出来了?”
少年沉默不语,梁施施却觉得这沉默令人窒息,四周围安静地令人心悸,她听到自己淡淡问道:“你是想问问题,还是想见他?”
少年侧过头来看着她,梁施施微微一笑,说:“我觉得你很在意他。”
“他是我哥……”
“不是亲哥,对么?”梁施施说:“你们不是一个姓。”
王一博目光冷冷如冰雪,“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梁施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算不是亲兄弟,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不可能。她不断安慰自己,却控制不住心头寒意,勉强笑了笑,放开了手说:“那明天就分头行动吧,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肖战早上迟到了半小时,刚进办公室坐下,郑纯就敲门进来,说:“老大,昨天那个稿子,我又改了三版出来,拿给你看看?”
肖战隐隐看见她的黑眼圈,问:“你熬到几点睡的?”
“也就一两点,没什么。”
“这案子又不着急。女孩子少熬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路还长着呢。”
郑纯被他说得笑了,“你自己也熬夜,倒去说别人。”
“我那是咖啡喝多了睡不着。”肖战指了指桌上的杯子,“所以我以后只喝水。”
“咖啡很难戒的,”郑纯扶了扶眼镜,说:“身体一旦习惯咖啡因带来的亢奋感,突然戒断,会很难受。”
“再难受也得戒。”肖战不经意地笑了笑,“还好只是咖啡因,不是海洛因,对吧?”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的名字让他微微发怔,郑纯安静退了出去,肖战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滑动屏幕接听。
“一博。”
“大哥,我是施施!”
肖战语气温和,“施施,怎么是你找我?”
“一博发烧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肖战一下子站了起来,“发烧了?”
“嗯,早上我过去叫他吃饭,他就已经在烧了,本来想着吃点药能退,但是温度越来越高,我不放心,就拉他来医院了。现在在输液。”
“验血了吗?医生怎么说?”
“验了,医生说是病毒性流感,没什么大问题。一博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下比较好,万一有什么变化,我一个人……”
“你做得对。”肖战边收拾东西边问:“现在温度是多少?他好些了吗?”
“我摸他的头好像没那么热了。他睡着了。”
肖战已经提包走出了办公室。
“你们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距离不远,十分钟后他就到了地方。流感高发季,输液大厅人满为患,十分嘈杂。女孩陪着男朋友坐在角落位置,远远见到他,就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哥。”
王一博靠在旁边的座位里,尚在昏睡,肖战冲她点点头,低声道:“辛苦你了,施施。”
梁施施只是笑笑,“没事。”
肖战伸手覆上少年额头,感觉到他出了汗,也没有很烫,便略微安心,抬头看看输液袋里还有一半液体,便转而对女生说:“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边看着。”
梁施施握着少年没扎针的那只手,摇头说道:“不用,我不累。”
肖战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有些奇怪,遂不再坚持,拿出路上买的包子和牛奶递过去,“你还没吃饭吧?先垫一垫。”
“谢谢大哥。”梁施施接过来,却没有吃,突然说:“我去一下洗手间,大哥你帮我看他一会儿。”
肖战临时坐在女生的位置上,从这个角度可以很近地看到少年侧脸,但他没有去看,只是盯着少年搭在椅背上的手臂。
好像突然就长大了啊……从前只是又细又白的小朋友的胳膊,现在虽然还是很白,却有了肌肉的轮廓,青筋凸起,因为皮肤白,越发显得血管清晰可见,连手掌也变大了。肖战伸手过去隔空比了比,果然比自己的手要大,所以每次被他抓住,都会产生一种挣不开的错觉。
原本只是看着手,终于还是管不住眼睛,目光上移,看见少年眉头微蹙,像是很不舒服,肖战下意识地想要去抚平那眉目间的川字,最终却一分一分收回了手。
少年不笑的时候,神情会显得清冷,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要是生气了,目光则会更加凌厉,所以从小到大很多人说王一博脾气不好,那是因为那些人不知道。全世界只有他知道,少年有多喜欢笑,笑容有多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星星有多亮。
少年的睫毛动了动,肖战以为他要醒了,迅速转开了头,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又转回去看,原来并没有醒。
他像在做贼,偷偷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这样短暂的片刻都像是偷来的。
王一博的睫毛纤细,曾经被他笑话过说像女孩,少年十分不服气,掰着他脸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说:“你睫毛比我细,比我长,你才像女孩!不信自己照镜子去!”因为距离太近,两个人的鼻尖都挨在一起,没有人听到那一刻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就像漫长岁月里其他所有的秘密一样,被尘封在他的记忆里,对角相折,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晓得。
就连他自己都会渐渐忘记,因为表面上看,只有一条折痕而已。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所以他期待着有一天,连这条折痕也会消失不见,让他与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尘归尘,土归土,桥归桥,路归路。
不能说的秘密,就藏起来,藏得再严实一点;不能表露的感情,就狠下心剥离,剔除地再干净一点。
眼眶很热,少年侧脸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肖战终于收回视线,低头抹了抹眼睛,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梁施施站在身侧。
他有些狼狈地站起身,说:“施施回来了。”
女孩静静看着他,笑容中泛起丝丝悲悯,“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小虫子飞到眼睛里。”肖战又胡乱揉了揉,才说:“我还得回去工作,辛苦你在这里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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