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肖战不做亏本生意，哪怕对方是自己老板。他答应留下当一晚上护工，作为回报，他要求王一博帮自己对戏，便于他背诵明天的台词。

王老板欣然应允。

其实肖战已经背的七七八八，只需要有个人帮忙顺两遍，让他再记牢点就行。

他把剧本给了王一博，翻到正确位置，吩咐道：“你从这里念，念女主的词，我接男主的，如果我背错了，你提醒我一下。”

王一博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破的剧本，仿佛跟随主人经历过八年抗战。纸面被肖战用各种颜色的记号笔标注得密密麻麻，页边贴满了便利贴，由于经常翻看，每一页页脚都在卷边。每句台词旁边都写着相应的动作和表情，而动作描写部分都被肖战写明了心理动机。很显然肖战在试图理解这个人物，不是单纯的饰演，而是从内心深处与之共情。

只是一部打着惩恶扬善搞事业的旗号疯狂谈恋爱的偶像剧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这么认真，某些大明星甚至连台词都不会背，演的时候就念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反正后期会配音。

肖战太憨了，王一博想，憨的让他不忍心出言嘲讽。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读剧本。

“‘我这么普通，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肖战很快进入角色，收起俏皮，眸光变得温柔，仿佛清澈湖面，盛着细碎日光微微荡漾。

“没有为什么，而且你一点都不普通。”

“‘告诉我吧，人家想听。’”

肖战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因为你像一颗小太阳，融化了我的心。因为你像一颗明亮的星辰，照亮了我脚下的路。因为你既勇敢又善良，既坚强又可爱，让我想要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

王一博头有点晕，潜意识在警告他别再去看肖战的眼睛。他低头在剧本上找自己的下一句词。

“‘这就是传说中的糖衣炮弹吗？’”

“不是，这是我的真心话。”肖战笑道：“是你非让我说。”

“‘那你别说了，亲一下吧。’”王一博皱着眉：“不是总共就两场吻戏吗？又亲？”

“哦，这个不算。”肖战解释说：“这里就亲了下脸。”

王一博合上剧本扔回去，“无聊的故事，无聊的场景，除了谈情说爱，半点有营养的东西都没有。现在这些编剧都该拉出去……喂猪。”

肖战噗嗤笑出了声，“为什么要喂猪啊？”

“让他们感受一下真实的生活，呼吸一下泥土的气息，多写点接地气有价值的故事。”王总忿忿：“省得教坏祖国花朵。”

“其实这个剧还是有现实意义的，反派是几个贪官污吏，男女主并肩作战，揭发了他们的罪恶。”肖战说：“我觉得还挺正能量的。”

“所以整天卿卿我我就显得更假，和强大的恶势力做斗争，个人安全都未必能保证，难道还有心思看星星月亮？蝙蝠侠拯救哥谭市的时候有老婆吗？美国队长大战九头蛇的时候带女朋友了吗？弗罗多把魔戒丢进末日火山里的时候搞对象了吗？”王一博指节在茶几上敲击以示强调：“就连最爱美女的猪八戒，取经路上也没分过心去处理感情问题，对吧？”

肖战笑地快从沙发滑到地毯上了，“那是因为二师兄每次分心都会被他猴哥暴打好么！而且猪八戒是个和尚，这也能拿来比？我们一博也太可爱了吧？”

王一博本来铁了心要跟对方就这个话题掰扯一番，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脸上一热，突然觉得恼怒：“你少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行行行，我错了。”肖战拿着剧本站起身，“我还是自己去背词吧，不劳烦博总了，您是病人，该早点休息。”

“我要洗澡。你去放水。”

（不知道有什么好屏蔽的，这段去微博看吧）

他嘴里说着，手上动着，暗搓搓给老板吹了个五五分的发型，憋着笑关掉吹风机，“大功告成！”

“你以为我看不见是不是？”王一博看着前置摄像头里自己的特务发型，“你完了。”

“别生气鸭。”肖战经常陪小外甥玩，带孩子超有经验，尤其会顺毛：“书上说了，生病就该尽量卧倒，多睡觉，多喝水。保持适宜的温度、湿度，减少细菌滋生，提高抗病能力，避免出现呼吸道疫情……”

王一博越听越觉得不对，“你看的什么书？”

“《养猪与猪病防治》。”

王一博：……

第二天早上王一博起来的时候，肖战已经离开了。他隐约记得昨天夜里有人给自己用耳温枪，那种“滴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得他很烦，所以他应该是挣扎着不肯配合，然后就有人边摸他头发边说：“一下下就好了，乖啊。”

他还记得那个声音，软糯香甜，像小时候吃过的麦芽糖，小小一块含在嘴里可以化很久，浸入唾液，融入口腔，最后连呼吸都是甜的。但他有点怀疑是自己做梦了，因为肖战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

王一博摸了下额头，已经不热了，他下床找水喝，在餐桌上发现肖战留下的便利贴，贴在一盒拆封了的龙角散上。

“老板早！（太阳）如果已经退烧，就吃点这个养养嗓子。如果体温反复，记得去医院哦（巨大感叹号）听乔特助说您今天就回去了，祝您一路平安，早日康复，天天开心！（笑脸）”

王一博顶着个特务头发型，拿着薄薄一张纸片站在那里，颧骨渐渐上天，不用看镜子都想得到自己现在有多傻，可这一切似乎是身体自发的反应，由不得大脑控制。

一直到第五遍读完，意识到最末的那个笑脸是肖战在为今天就能摆脱自己而感到开心兴奋，他嘴角的弧度才平复下来，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王一博去楼下自助餐厅吃早饭，期间接到乔田田电话，问他感冒怎么样了。

“没事了。”王一博说。

“真的吗？千万别勉强啊王总，工作虽然重要，但没有健康重要。总监们都能理解，他们让我劝你多休息几天再回去。”

“不用，明后天好几个会，今天就回。”

“哦。”乔田田说，“那我赶紧告诉肖战一声。”

王一博端着咖啡的手停在嘴边，“告诉他做什么？”

“早上他走的时候过来问我，今晚还要不要再来了，我说先问过你再告诉他。”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让你记得把冰箱里剩的两个鸡蛋带走。”

王一博：“……”

他到底在对一个憨憨期待些什么啊？？

“你告诉他吧，不用再来了。”他揉着眉心，声音像是疲惫：“之前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