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恋情

早上七点半，护士长在办公室主持交班例会。林娇娇嘴里的包子还没吞下去，带着实习小护士一路飞奔，总算踩点抵达。小小的办公室里随之飘起一股肉包子味，一向严肃的护士长皱着眉头看了她俩一眼，林娇娇冲领导笑笑，暗自咽下那口包子，却不敢大口呼吸。

十分钟后，护士长离开科室去门诊办事去了。林娇娇总算松了口气，换好衣服走到护士台前，开始一天的工作。转头看见实习小护士坐在旁边一脸无精打采，突然想起刚才买早饭的时候她也说没胃口，不由问道：“怎么了，没睡醒？昨天晚上去哪疯了？”

小护士摇了摇头，说：“没去哪，就在家里。”

“你妈又逼你相亲了？”

小护士一声长叹，仿佛无限惆怅：“别提了，我失恋了。”

林娇娇好奇的很：“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我爱豆恋爱了，我没希望了。”

林娇娇只想翻白眼，可她突然反应过来，惊道：“你爱豆……王一博？”

“恩……”小姑娘使劲掰着手里的圆珠笔，神情愤懑：“我不喜欢那个女的，酸死我了！”

林娇娇心中诧异，难道那天是她看错了？难道那个眼神……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若无其事的问：“是官宣了吗？”

“差不多了吧，就差官宣了。”

“被拍了？”

“那倒没有。”

“那你瞎猜个什么劲儿？”

“不是，娇娇姐你不知道。” 小护士苦着脸解释道：“一博以前也被传过好几次绯闻，但每次他都很快出来澄清了，要么是他公司发公告，要么是他自己发微博，绝对不会超过48小时！但是这一次……都一个多礼拜了，他什么也没说，这不就是默认的意思吗？开始我也以为是炒作，因为他要和那女的拍戏。粉丝都在等他出来澄清，结果昨天那个电视剧官宣了，他和那女的微博互动，一个卡点18:00，一个卡点21:00，‘一博爱你’，‘爱你一博’，你说还能再明显点吗？！”

林娇娇一脸懵圈，只喜欢周杰伦的她不混饭圈，没想到现在明星秀恩爱还能这么玩？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本能地不愿相信，说：“也许只是为了电视剧的热度？”

小护士直摇头：“不会的，你不了解一博，他绝对不会为了热度配合营业的，他说的话都是自己想说的，表现出来的就是心里想的。”

“可是……” 林娇娇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余光看见白色长袍的衣角从侧后方飘过，她回过头，脱口而出：“肖医生……”

肖战双手插在口袋里，脸色阴沉，“八点了，我还没有看到病人体温表。”

每天早上交班后，护士会循例替所有住院病人量体温并记录，如果有异常会主动汇报给医生，所以一般来说住院医师不会主动过问此事。但林娇娇看肖战的表情就知道现在不是找借口的时候，她很快答道：“大家已经在分头量了。” 她推了一把实习小护士：“你快去催催。”

小护士赶紧灰溜溜的去了。

林娇娇对肖战微笑：“五分钟之内就给您送去。”

肖战神色只是冷冷的：“她不懂规矩，你可以教她。上班时间聊八卦，被护士长听到只会算在你头上。”

林娇娇习惯了和肖战开玩笑，是觉得他性格温和，因为很少见到他生气。此时却不自觉被那股气场镇压住，抿着嘴不敢再笑，心中疑窦丛生，又不便表露，只得低声应道：“我会注意的，肖医生。”

中午十二点半是每月一次的全院例会，要求所有主治医师以上级别者必须参加。院长在台上大谈特谈本月成就及下月目标，刚吃完午饭的各位医生在下面昏昏欲睡。急诊室陈医生坐在肖战旁边，偷偷看手机，摇头又叹气，悄声抱怨：“现在的小孩，真是……”

肖战投以关切的眼神，陈医生对他笑笑，无奈解释：“我女儿，上课玩手机被老师说了，要见家长呢。”陈医生叹气道：“她学校离家远，买手机给她是为了方便联系，结果这孩子就知道上网追星。”

肖战低声建议道：“可以买那种只有通话功能的手机。”

陈医生直摇头：“你不知道现在孩子的攀比欲有多强，看着同学用苹果，就吵着要买苹果，而且还得是最新型号的，否则丢面子。”

肖战从陈医生的表情里感受到为人父母的操心，笑了笑表示同情，听对方又唠叨着：“也是被她妈妈惯的，脾气还大。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发火，早饭也不吃。我送她上学，路上耐心问了半天，你猜怎么着？偶像谈恋爱了，不高兴了，害，我说人家谈不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人家谈恋爱你就绝食，回头人家结婚了，你是不是要去跳楼啊？”

“我女儿跟我说什么，你都猜不出来。” 陈医生模仿小女生严肃又执着的天真神态：“‘爸爸，你不懂。他们不会长久的，那个女的配不上我家宝。’” 陈医生仰头长叹：“她才六年级，你敢信？！”

陈医生的语气非常滑稽，但肖战笑不出来。他看了看表，例会怎么还没有结束？

陈医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碰了碰他胳膊，提醒道：“她偶像就是上回在我办公室发脾气那个，你也在的，叫王……王一博！我女儿居然喊他‘宝宝’！我简直……她自己都还是个宝宝！”

宝宝……？

耳边的声音在减弱，眼前的画面在模糊，脑中思絮仿佛幻化成无数只蝴蝶，带领他回到记忆深处。

很久以前，也有人叫他“宝宝”。

是在最最亲密的时刻，少年滚烫的唇贴在他耳边，喘息中发出低低的气音：“宝宝……”

他在失控的边缘挣扎，努力却徒劳，“闭嘴……！”

少年低头寻到他的唇轻轻啃噬，指尖微凉，却可以轻而易举在他身上点火，身下力道几乎像是故意，反反复复，不肯罢休，一遍遍强调： “宝宝……我的……”

可惜蝴蝶从来飞不过深冬，它们全部变成了石头，沉入水底，自此无声无息。

仿佛不曾存在过。

林娇娇没想到，看似简单的量体温，最后到底是出了事情。

肖战下午查房，发现十五床病人发烧到了38度，病人家属表示早上护士来量的时候已经37.5度了。肖战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去办公室找早上的体温表，上面登记的十五床病人体温是35.7度。

为了节省时间，早上一般是五六个护士分头给各位病人测量体温并记录，最后由实习护士负责将她们交上来的结果誊抄到一张总表上存档。肖战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让林娇娇去查。她帮忙翻出最原始的体温记录单，上面记录的温度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最后誊抄结果的那个人出了错。

林娇娇是负责带实习护士的人，心知自己无法逃避责任，倒是很讲义气的说：“她早上心情不好，所以手误了。我应该再检查一遍的，对不起，是我的错。”

肖战默不做声，埋头给十五床开退烧针。实习小护士不忍心让林娇娇背锅，虽然害怕，还是勇敢站了出来：“不关娇娇姐的事，是我心不在焉才做错了事。”

肖战没有抬头，淡淡问道：“你为什么心不在焉？”

“我……”小姑娘蠕动着唇，讲不出口。

肖战替她回答：“因为偶像谈恋爱了，是吧？”

小姑娘涨红了脸，声如蚊呐：“对不起……”

林娇娇听到肖战笑了一声，可医生脸上却疏无笑意，连声音也带着极少有的嘲讽：“他以后还会结婚呢，到时候你怎么办？”

小姑娘刚刚在写工作记录，圆珠笔还拿在手里，可能是气氛太紧张，她无意识的按压着笔的弹簧，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林娇娇偷偷看了一眼肖战，刚准备用眼神提醒她别再按那支该死的圆珠笔，然而肖战已经起身，夺过护士手中的笔往角落处的垃圾桶里狠狠摔了过去。没丢准，圆珠笔砸在垃圾桶边缘，被弹出老远，落在地上的时候，笔杆和笔芯已经被摔散了。

林娇娇从没见过肖战发这么大的火，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听到肖战又说：“你来医院是工作还是追星？你以后要当护士还是娱记？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想想这两个问题。道歉我不接受，该听你道歉的不是我，是十五床的病人。他没大事你应该谢天谢地，如果因为你的失误耽误了病情，导致严重后果，你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小姑娘眼圈都红了，但肖战丝毫没心情怜香惜玉：“要哭下班再哭。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以为自己辩护。”

谁还敢辩护……连在科室里混了两年的林娇娇一整个下午都没怎么敢大声说话，晚上六点半交完了班也没敢立刻回家，因为肖战还没有走，她也不敢走。最后是肖战换了衣服走出来，看她还杵在护士站，问：“你怎么还没走？”

林娇娇大脑有点当机，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坚持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忍不住要来看他，明明没有要紧事，也想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跟他说说话，这个逻辑哪里有问题吗？一个热恋中的流量明星，会三天两头跑医院找一位呼吸科的医生吗？除非他有呼吸方面的隐疾……

林娇娇指了指走廊尽头，问：“肖医生，是不是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