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没休息几天就回训练场了。他的战车早已修复完成，赛车服也重新修整过，跟着林则成在场内跑了几次，回车
房喝水的时候意识到一上午都没看见曹昆明，于是问：“曹哥今天没来？”
林则成说：“老曹父亲住院了，他这周都不会来。”
“住院了？什么病啊？严重吗？”
“我昨天给他打电话，说不严重，就是气胸，去医院插个管子就好。”
曹昆明年轻的时候也是赛车手，退役后在车队做技术指导，但他其实很全能，有时候连修车的活都干，队里年轻人都
挺喜欢他，王一博也不例外，听说他父亲病情不严重，便替他松口气，又问道：“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望一下。”
“我也这么想，要不下午咱们一起去吧。”林则成说：“就在第一人民医院。”
是肖战工作的医院啊……而且气胸这种问题，应该也正好是胸外科的收治范围吧？
王一博对灯发誓绝对没有借机联系肖战的意思，他只是想关心一下同事的老父亲。
肖医生听起来像在吃东西，王一博不由看了眼手表，“你怎么一点才吃饭？”
“忙啊，刚下门诊。什么事？”肖战含糊不清地说，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他莫名想到鼓着腮帮子嚼胡萝卜的兔子。
“我想问你们那里有没有一个气胸的病人？姓曹。”如果这时候抓着耳朵拎起来，这只兔子就会气鼓鼓地蹬腿、龇牙
。
“我们科七十多张床位有一半都有气胸的毛病。你等下，我给你查查。”
“你不是在吃饭吗？”所以不要抓耳朵，而是应该抱在怀里，轻轻地顺毛。
“我打回来在科里吃的。”肖战说，“确实有个姓曹的，叫曹伟祥，是你朋友吗？”
“是我同事老爸，他情况还好吗？”这样的话，这只兔子才会乖乖窝在自己的臂弯里，等嚼完了胡萝卜，就要昏昏欲
睡，眼睛眯起来，找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盹。
“嗯，除了气胸，肺部还有结节，上周做过切除，让我看看病理报告出来没……”电话里传来点击鼠标的声音，紧接
着是一声低低的“啊……”
王一博问：“怎么了？”
“报告上说是癌性结节……”
“什么意思？肺癌？”
“嗯，看分类属于小细胞肺癌，这个预后很不好……”肖战听不到他讲话，又急忙安慰道：“不过好在是早期，没发
现扩散，肿瘤也很小，手术切掉然后化疗，还是有康复希望的。”
王一博没想到一夜之间情况急转直下，他想到热心爽朗的曹昆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又问道：“他家里人知道了吗？
”
“报告是上午出的，主治医生应该跟家属聊过了。”
“嗯，我晚点去看看他。”王一博停了一下，才问：“你晚上有安排吗？”
“干嘛？”
“一起吃饭好不好？”
“再说吧！”
三个字被肖战咬得抑扬顿挫，王一博听出来对方是在报复，无奈又好笑，但确实是自己无礼在先，少不了要放低姿态
服个软，“肖老师给个面子吧，我知道错了。”
肖战还是哼哼唧唧的，但声音里已浮起笑意，“那好吧，”医生俏皮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训练结束后，王一博和林则成买了花和水果前往医院，林则成听他说起这个消息，也很是难过。不过曹昆明心态倒还
乐观，表示会鼓励父亲配合医生积极治疗。三个人在病房聊天的时候，肖战跟着科主任进来查房，视线与他短暂相接，
他们互相笑了一下，没有打招呼。主任问了问情况，又鼓励了老人几句，然后就把曹昆明叫出去单独说话了。
十分钟后曹昆明返回，表情轻松地对自己老爸说：“放心吧，医生说是早期的早期，三天后做个小手术切掉就好了。
”
林则成很是意外：“这么快就手术？”
“主任和肖医生都说越快越好。”
“手术是谁做？”王一博问：“是肖战吗？”
“主任主刀，肖医生是副手。”曹昆明好奇道：“你认识肖医生？”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温柔，“他人很好，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直接去找他就行。”
曹昆明送他们出去之后才讲了实话，“主任说这个病是肺癌里最难治的，进展速度特别快，而且很容易扩散，所以必
须尽快手术。”男人叹了口气，“不敢告诉他，老人家胆子小。”
林则成又安慰了他几句，但王一博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旁人的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只能祈求上天仁慈。连曹昆
明自己也感慨说：“一直以来老爷子身体都挺好的，连感冒都少有，我平时忙自己的事，也很少回家陪他，总觉得时间
还长，机会多得是。人啊，不到要失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拥有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拍着
两个年轻人的肩膀，语气真挚地劝道：“多和家人在一起吧，多分点时间给重要的人，因为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
林则成先行回家了，王一博坐在花园里给肖战发微信。
“我在楼下等你，你出来就能看到。”
“不用着急，你先忙，我还不饿。”
几分钟后肖战回了个表情包，是一双穿着拖鞋的毛腿飞奔到模糊的样子，图上三个大字“我来啦”。
五年前表情包还不像现在这样流行，但肖战当时已经收集到了很多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图，如今图库肯定是又扩充了
不少。王一博总觉得肖战压根不像个循规蹈矩沉稳内敛的医生，而是鬼点子特别多有趣的同时又有点憨，像个童心未泯
的小朋友。
他看着那双穿着拖鞋的毛腿，一直笑到肖战出现，然后举着手机问：“这是你的自拍吗？”
肖战听出来他在内涵自己腿毛多，凶巴巴指着他说：“你完了。我今天就要吃到你连裤衩都留不住。”
王一博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公共区域开怀大笑到让路人纷纷退避三舍是什么时候。月光落在脚边，仿佛投射在地面
上的一层银。他没有骑车，两个人沿着马路没什么目的地往前走，夜风那么凉，让他觉得应该握住肖战的手，但夜风又
那么暖，让他愿意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垂垂老矣，白发苍苍……
还没走到繁华商圈，肖医生就饿得走不动了，于是随便找了家餐馆吃面。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捧着一只比他们脸还大
的碗，吃得津津有味。王一博平时叫外卖居多，和朋友同事出来吃饭也不会选这种地方，难得来一次，竟让他觉得汤鲜
味美，连身体也暖烘烘的。隔着腾腾热气，他能看见肖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和被面汤浸润过的丰泽双唇。他轻
笑着说：“不是我小气，是你非要来这里吃。下次再请你吃好的吧。”
“算你有良心。”肖战嗔怪道，“我本来约了中介看房，为了跟你吃饭都推到周末了。”
某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王一博斟酌着问：“你还没找到房子啊？”
“主要是没时间去看，不到现场看一下总觉得不放心。”肖战叹着气说：“明天我要值夜班，又没时间。”
他极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仿佛只是朋友间随口一提，“要不要去我那里住？”他很快补充道：“我其实不常回
家，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外面训练。阿姨也没再请了，你如果去住的话，可以顺带着帮我看家。”
肖战睁着大眼睛看他，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意外，气氛陷入沉默。这沉默让王一博想起四年前的那个电话。
那是肖战前往美国霍普金斯大学读研的前一天。他经过长久的心理斗争，下定决心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知道
跟一个有对象的人表白是很下作的事，但肖战即将远赴异国，他想给这份少年心事划上完整的句号，然后妥帖封存。对
于肖战他没有任何要求，他也没有要求的资格，就只是很想告诉他，然后谢谢他，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肖战记得他。
他在电话里说，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要当面讲才行。肖战半开玩笑地问：“有多重要？”
“重要到现在不说我就会后悔一辈子。”
“有点像偶像剧的台词，”肖战坏笑着问：“你不会要跟我告白吧？”
大脑仿佛陷入缺氧状态，他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说：“反正你出来，你出来我就告诉你。”
“可我马上要去见导师 ……”
“那就晚上。”他说，“晚上八点在你学校门口见。”
肖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好。
但最后肖战没有出现。他从八点等到十点，等到街边小店灯光熄灭，等到马路上车辆渐少，等到天空落下细雨。对方
电话一直关机，而他在雨中明白，肖战之所以那样调侃，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不愿
听到他说那句话，之所以用这样沉默的方式拒绝，是照顾着他的骄傲，不想他太过难堪。
王一博低头笑了笑，旋即改口道：“不过我家太大了，打扫起来很累人。你还是找个小点的房子住吧。”
“如果我帮你打扫的话，房租会打折吗？”
他怔怔地抬眸，“什么？”
肖医生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这几天我有了解过房市，你家那个地段，一室一厅的月租在五千上下。你家是三室两
厅，租下来至少一万二。但你偶尔也住在里面，咱俩对半分，我要付六千。我可以帮你看家、打扫卫生甚至做做饭什么
的，兼职了保安、保洁和营养师的工作，房租打五折不过分吧？”肖战单手托腮，笑意在眸中如光华般流转，“就三千
吧，怎么样？”
他压不住唇边的笑意，一直一直上扬，连声音都轻快而雀跃，他说：“我根本没打算收你钱。”
“那不行，”肖战义正言辞地表示：“我是有原则的人。”
“好吧，”王一博笑道：“那就三千。”
肖战开心地打了个响指，“现在就帮我搬家，拖到明天中午又要多付一天房钱，太不划算了！”说罢举起手臂，像个
即将奔赴游乐场的小朋友。
“老板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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