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在雪儿第三次走神以后,楚辰清浅浅地抽出了她手中的狼毫笔,“今日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先生……”雪儿转过头看向楚辰清,如今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疤痕遍布,只能依稀辨出曾经的面容姣好,是如何俊美无双。
她依着楚辰清的要求行了拜师礼,也依着他的喜好唤了一句“先生”。
“你若是无心学了,那索性便到这里吧,今日我带你下山看看。”楚辰清的手抚上雪儿的头,两个月的接触,他自然知道雪儿心里在想什么,“快去收拾收拾,不然我反悔,你可是又要留在这里抄书了。”
雪儿吐吐舌头:“先生说,君子一言九鼎,想必是不会失信的了。”
楚辰清被噎了一句,偏偏又生不起气来,失笑道:“快去吧。”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死生之巅的海棠已经谢得差不多了,雪儿御剑带着楚辰清下山,一路上见过漫天落叶,倒是颇有几分雅致。
“先生这都第几次和我一同御剑飞行了,怎得还是如此害怕?”雪儿收了怀沙,颇有些开玩笑的意味看向楚辰清。
雪儿送了楚辰清一个帷帽作为拜师礼,正好遮住楚辰清的脸,从她的方向望去自然是看不到楚辰清的任何表情,不过那攥紧的手却是骗不了人的。
“好了,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先生不要生气,跟我去听书吧。”雪儿怕楚辰清生气会罚她,连忙岔开了话题。
楚辰清自然是没有生她气的,只是觉得小丫头好笑,便道:“无事,本来就是带你下山玩的,喜欢什么去就是了。”
雪儿嬉皮笑脸地拉着楚辰清来了一处茶楼,路上顺带着还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自己,一串给楚辰清,坐在二楼静静等着楼下的说书人开始。
“之前在死生之巅的时候,我常常下山来,这个说书人最好了。”雪儿怕楚辰清听不见,特地凑到他身前说。
“自己来的吗?”楚辰清问道。
雪儿把玩着手里的糖葫芦,心不在焉道:“总不能和刘公一起来吧?他年纪都那么大了,再弄出个好歹,我可承受不起这悲痛。”
楚辰清没答话,心里却是莫名塞塞的,今日不知怎么了,腹中总是时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坠痛,他不想扫了雪儿的兴致,只能装作无事地向楼下看去,那说书人已经重新摇起了扇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说书人拍了拍惊堂木,压下一旁的嘈杂,缓缓道:“下一个我们讲讲人界帝君墨微雨的故事。”
此话一出,堂下皆是喝彩之声。
楚辰清蓦然攥紧手中的杯子。
雪儿也愣住了,目光落到楼下那说书人的脸上。
“相比诸位都知道前些时日墨微雨下令找一位名叫楚辰清的公子的事情了吧?”说书人喝了一口茶,目光在堂下诸位的脸上游走。
说书人旁边一位书童打扮的人帮腔道:“自然是知道了,那踏仙帝君几乎将整个修真界翻了一遍,甚至比前几年找楚宗师的尸体还要疯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他的声音,竟是一个女子。
说书人点点头,继续道:“那他为何找楚辰清,你可知道?”
书童立刻应道:“这倒是不知,只听说是和昔日那位晚夜玉衡有关。”
说书人道:“说得不错,你可知那楚辰清生的是何模样?”
书童笑道:“一个籍籍无名之人,我若是见过,那才奇怪。”
说书人道:“便是这籍籍无名之人,偏生和楚宗师生得分毫不差。”
书童奇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可是即便长得像又有什么用呢?我可是听说踏仙君最讨厌他的这位师尊了,难不成是要将楚辰清公子当做楚宗师继续折磨?”
说书人沉默了半晌,直到台下的人都忍不住让他快些讲时才摇摇头,似是叹了口气:“这世间最难料的是人心,我亦不知他为何寻楚公子。但是你可知,为何这几天他又不似前几日寻得那么疯狂了吗?”
书童笑眯眯道:“这次我知道,听说死生之巅来了一位贵客,似乎是叫做华碧楠。”
说书人很满意书童的答话:“那你可知这华碧楠为何去死生之巅?”
“似乎是和踏仙君的师兄有关?”
说书人道:“不错,踏仙君的师兄名为师明净,传言当初在天裂时身陨,踏仙君一直爱慕师公子,怪罪楚宗师未能救下他,因此对楚宗师怀恨在心。如今,华碧楠声称有复活师公子的方法,踏仙君自然是顾不得那楚辰清了。”
“咣当”一声,楚辰清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立刻变得四分五裂。
楚辰清只觉得脑袋里似是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着他的血肉,无数的声音潮水般涌入。
“将生子药给本座,让他生个孩子,给师昧做肉身。”
“神木这东西,天生不就应该干这个的么?”
“生子药没有先例也不要紧,本座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
“平白给姜掌门做试验罢了,姜掌门就也不用谢了……”
……
“先生……先生……”雪儿的声音拉回了楚辰清的思绪,“你没事吧?”
台下的两个人一唱一和,说书人的这个故事像是已经说完了,堂下一片喝彩。
楚辰清怔怔地看着说书人,一时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像是做了一场梦,腹中坠痛更甚,他强忍着,看到一旁雪儿眼泪都要留出来了,不禁伸手替她拭去,轻声安慰道:“无妨的,你既然离了死生之巅,便不要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伤心了。”
雪儿连忙抓住楚辰清的手,眼角的泪还未散去:“父亲不喜爹爹,我是一早知道的,亦不是为了此事哭泣。”
“嗯?”
“我是因为刚刚无论如何叫不醒先生……担心……担心……”
楚辰清一笑:“担心我出了什么事?还是担心我会因为墨燃做的事不要你?”
只是这话一说完,楚辰清便觉得又一阵剧痛袭来,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雪儿连忙扶住他,目光落到楚辰清泛白的唇:“先生……”
“别哭了,带我去找个药修吧。”楚辰清勉强笑了笑,由着雪儿带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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