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楚辰清就觉出一勺勺粘稠苦涩的汁液灌入嘴中，惹得他一阵呛咳，眼前也跟着逐渐清明起来。
睁眼便看到之前那见过的温柔男子坐在床边。
“你醒啦？”师昧见楚辰清睁眼，温声道，“感觉可好些了？”
“这是……红莲水榭？”楚辰清起身环顾四周，看着这熟悉的摆设，不禁心头苦笑，又转头看向师昧，“你是……”
“在下师明净。”师昧笑道，见到楚辰清一脸惊愕的模样，疑惑道，“你认识我？”
“有所耳闻。”楚辰清哑声道，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下子倒在床上。
师昧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扶住了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楚辰清推开师昧，挣扎着起身，“多谢师公子相救，我已无大碍，告辞。”
“哎……你现在这么虚弱，莫要乱动……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师昧强行将楚辰清扶回了床上，安慰道，“楚公子冷静，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你都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孩子的父亲是谁……”楚辰清被这一句话冻在了原地。
师昧见他终于停下了动作，心头松了一口气，继续安慰道：“是啊，听那位小姑娘说，你百般不愿留下腹中孩子，想必是和孩子的父亲有什么矛盾了，只是无论如何都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楚辰清盯着师昧那姣好的面容，动了动薄唇，沉默良久，才垂眸问道：“墨燃……可曾告诉过你，我和……小姑娘是谁？”
“阿燃只是说曾与你们有过一面之缘，不然我们也就不会将你带回来了。”师昧轻轻勾起唇角，继续道，“说起来也的确是有缘，楚公子和我师尊是有几分相似的，就连姓氏都一样，若是没有毁容只怕是会更像，只可惜师尊闭关了，我回来之后竟是没能见到……”
“一面之缘……”楚辰清不知不觉间眼角泛红，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下意识用手掩住，止不住咳嗽起来，鲜血透过指缝滴滴答答淌下，染红了楚辰清的衣摆，哑声喃喃自语，“的确是一面之缘……”
楚辰清只是听闻墨燃爱慕师明净，却不曾想可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否认自己和楚晚宁的女儿，将那一晚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那日他质问雪儿的话还在耳边：告诉墨燃这是他楚辰清的孩子，还是告诉墨燃这是楚晚宁的孩子……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墨燃……他根本就不会认这两个孩子，因为师明净，楚晚宁比不上，他楚辰清更是不值一提。
这两个孩子，楚辰清不愿要，或许，墨燃更是厌弃至极。
是啊，一听说了师明净可以死而复生，他楚辰清又算什么，只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到底还是痴人说梦，将自己看的太高了……
“楚公子——”
师昧拿手帕拭去楚辰清嘴角的鲜血，正要去摸他的脉搏，却不料被一双清瘦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腕骨。
“无事。”楚辰清嗓音沙哑，“多谢师公子照拂。”
看着师明净像是被吓傻的样子，楚辰清疲惫道：“师公子若是无事，还请让我一个人静静。”
师昧像是在犹豫，见到楚辰清的确是面带倦色，只得应道：“那楚公子便先在此处住下吧，腹中胎儿生长还需灵力加持，红莲水榭灵力充沛，正好适合养胎。我略通治愈之术，若是楚公子身子有何不适也可以找我。”
楚辰清盯着师昧一张温柔至极的脸，沉默了半晌，终于浅浅地点了一个头。
师昧走后，楚辰清瘫倒在床上，他轻轻地阖眸，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到散乱的青丝中，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刀一刀割着他的血肉，然后在他的伤口上不住地搅动翻涌，抽出他自认为不可一世的傲骨狠狠地碾碎，踩烂，告诉他是多么可笑可悲。
楚辰清啊……到底是像一个跳梁小丑，被人狠狠捉弄……
他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将身下的床单揉皱，竟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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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殿内空荡荡的，雪儿看着座上闭目养神的墨燃，忽然道：“你既已知道爹爹腹中的胎儿是你的，接下来又想作何打算？刚才你不让我在师公子面前说话，是怕他知道我是你的女儿？”
雪儿和楚晚宁一样，说话是半分情面不肯留的。
墨燃看着台下的女儿，恍惚中，雪儿已经这么大了，而他，在这十二年来竟是半分的关心都未曾给予。
墨燃沉默不语，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辰清和他腹中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昧。
“我与爹爹皆知你爱慕师公子，既如此，那你不如就当我和爹爹从未来过……爹爹身子不好，我只求你可以让我和他在红莲水榭住上八个月，期间我们不会阻你的好事，你也不必来打扰我们，待到孩子出生，我们定会走得远远的。”雪儿眼眶泛红，语气却是冰冷至极。
她自小尝遍冷暖，墨燃的心思又怎会猜不出。
墨燃嘴唇轻轻动了动，竟是只说出来了两个字：“雪儿……”
“阿燃。”正在此时，师明净推门而入，见到雪儿在这里，面上又是露出了那个温柔至极的笑容，“雪儿姑娘，你家先生已经醒了。只是身子不太好，你多陪陪他——他可有什么亲人吗？”
雪儿目光不经意地瞥了墨燃一眼，又淡淡答道：“没有。”
墨燃似是微微瞪大了眸子。
师昧温声道：“那……他可要小心一些了，依照腹中的胎儿看，他父亲应是一位灵力高强的修士才是，因此孩子生长才需要更强的灵力滋养，红莲水榭的灵力毕竟不如本源之力，若是找不到孩子的父亲提供，楚公子只怕是会危险得多。”
雪儿身子一僵。
她略懂医术，自然知道，让一个毫无灵力的人去强行滋养灵胎，结果会是什么样——只怕会是被腹中胎儿吸干血肉，以命换命。
墨燃霍然起身，指尖发抖。
“不过依我看，楚公子的心病也不小，孕期郁结于心也不好。你还是要好好劝劝你家先生。”
说罢，师昧又望向墨燃，笑着问道：“对了阿燃，我们何时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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