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刺当然是有风险的，任何一项有创操作都不可能百分百地保证安全，情况我已经跟你们分析过了，做不做你们商量一下。”
“医生，你能不能给我们交个实底，像我爸现在这个情况，做这个心包穿刺有事的概率到底有多大？”
“即便只有0.1%的概率，真的发生了对于你们也是100%，纠结这个我觉得意义不大。”
“但是医生，我大伯——”
一米之外的地方，王一博正被一群患者家属围着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肖战在人群外听着都觉得脑壳痛，但被围着的王一博自始至终表情和语气都没变过——虽然客观上来说，他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建议，”虽然年轻但说话格外让人信服的医生张开虎口推了推眼镜，“你们有什么问题，集中一个人来问我，多重复解释一遍，浪费的是患者的治疗时间。”
一句话让周围叽叽喳喳的家属都闭了嘴，最后患者的儿子拿起那张知情同意书：“那医生，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可以吗？”
“可以，但尽快。”
“好的，我们马上。”
一群人哗啦啦地散了，李双双撇撇嘴，小声嘀咕：“这还有啥可商量的，不穿能不能过了今晚都不好说！”
王一博闻言看了她一眼，眼神也说不上警告或是责备，却让比他更有资历的护士缩了缩脖子，拿着医嘱单出去了。
一旁对着电脑写病历的医生转过来冲王一博扬了扬眉：“我怎么觉得你的患者都格外听话呢？”
他旁边另一个对着电脑的医生立刻回：“这就叫别人家的患者！”
王一博笑了笑没接茬，终于腾出空来看向肖战：“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肖战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他完全不觉得在这里等着是在浪费时间，王一博在工作中的样子也跟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冷静，淡定，表面上看着沉默寡言，内里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说一不二。
根本不像个博士刚毕业没两年的小大夫，相当能镇的住场子。
让他越看，越觉得兴奋——那种你已经给他判了超高分，他却总能让分数再高一点的兴奋。
姑姑在椅子上坐着，肖战乖乖地站在一旁：“真的不要紧，你先忙你的！”
这么诚惶诚恐的，像个打盹儿时被抽背的小学生，王一博弯了弯唇角：“你们之前的病历先拿来我看一下吧。”
“哦！好！”肖战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办公桌上，里面的资料一样一样地掏出来，“你看看有没有参考价值了，没有的话我们就重新检查一下。”
王一博接过来翻了翻，很随意但又不敷衍的样子：“时间隔得有点久了，很多检查需要重新做，你们是走门诊还是住院？”
“住院吧，”姑姑适时地插进来，“住院报销比例是不是更好一些？”
“嗯，”因为是师兄的病人，王一博并没有多说，打了个内线给谷雨，“肖战现在在科里……嗯，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看向肖战：“门诊那边病人太多，师兄这会儿上不来，我先给你们办住院开检查，等结果都出来了再让师兄看怎么处理。”
虽然很想接一句送佛送到西就你处理吧，但肖战仍是笑着：“好啊，麻烦你了，一博。”
反正都在一个科里，还怕见不到吗。
虽然很想睡到王一博，但他也并不心急。
因为让这盘天菜到他碗里来的这个过程，也一定很有趣。
“不好意思啊战战，上午门诊病人太多了，没能出去接你，还让你在病房里等了半天。”谷雨中午回来的时候肖战已经办好了住院，床位也收拾好了。
“没事啊，是我不好意思，你们这么忙我还来添麻烦。”
“又客气了不是？住院都办好了吧，走，我请你跟姑姑吃饭，叫上一博——诶双双，一博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处置室里穿心包呢，一帮家属磨磨唧唧地总算是签了同意书！”
“刚开始还是快完了？我去看看——算了他手快，估计也用不了多久。”谷雨招呼着肖战跟进了医办室，“咱们等他一会儿吧？”
“好啊，今天也一直在麻烦一博，说好了，中午我请啊。”
“都到我的地盘上来了，哪能让你请啊！不过中午时间有点紧，就只能附近的餐馆对付一下了。”
“那行，我不跟你抢，等你们哪天有空了我请大餐。”
“一言为定啊，我可记着了。”
“就怕你忘了呢。”
肖战跟谷雨随口聊着天，谷雨又顺手把姑姑的病历看了，弄完之后一抬头，看到王一博拿着外卖餐盒进了医办室。
“别吃那个了一博，咱们出去吃。”谷雨站起来招呼王一博，“脱衣服，走！”
王一博看了眼肖战，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你们去吧，我下午要上台。”
“手术排的三点，现在还不到一点，你可别拿这个搪塞我啊！”谷雨上前拍拍王一博，“就咱们医院附近随便吃点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再说，我跟肖战都等你半天了！”
王一博又看了眼肖战，青年也正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一点感激与期待。
他其实不大爱参与药代或是患者家属组织的饭局，但肖战似乎也并不能算是一个单纯的患者家属。
王一博把外卖餐盒放下，随手解开了白大褂的扣子：“那走吧，早去早回。”
“战战你来点菜，看看想吃什么。”
“啊，我没来过这家，还是你们点吧，我没什么忌口的。”
肖战把谷雨推来的菜单又推了回去，顺便对坐在他斜对面的王一博笑了笑。姑姑不愿意来回跑，先回病房休息了，肖战给她订了病号饭，自己跟两位医生出来吃饭。
“那行，咱们就随便点几个招牌菜，他家店面不大，但是这个厨师的小炒是一绝。”谷雨也没再推让，点了几个常点的菜，“一博不能吃辣，我们就点这几个吧。”
肖战自然而然地看向王一博：“一博看起来就很不能吃辣。”
王一博正在低头烫三个人的筷子，闻言抬头看了眼肖战：“这也能看出来？”
“因为你就，很白嘛，吃辣的话感觉会很上脸，很不符合你这副从容淡定的形象。”
不在医院里，身边又没有长辈在，肖战貌似自在了很多，说话也没有那么拘谨了，这话听着虽然是在夸他，但其实揶揄的成分更多。
终于不像上午那副小心翼翼就差一口一个您的样子了。
王一博还没想到怎么回应，谷雨就已经笑出来：“对对对！我们一博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高冷人设绝不能崩！”
他跟肖战对视一眼，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笑出声来。
王一博撇撇嘴：“没有，我就是咽炎，吃辣会刺激。”
“你有咽炎啊？”肖战的视线从谷雨脸上移过来，“我店里有一款罗汉果的花茶对嗓子蛮好的，下次我帮你带啊。”
王一博的目光在肖战脸上停顿了两秒，没有拒绝，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谢谢。”
不好搞。
肖战脑子里的小铃铛敏感地响了响——王一博绝不是那种高智商低情商的书呆子，更不是那种粗神经的宇直，亲近与示好的度稍微把控不好，就会被他发现破绽。
不过这也正常，长成这样的人，肯定是从小被一路追捧到大的，什么样的追求撩拨没有见过，不接招不代表他看不出你的招。
有趣。
“不谢啊，是我要谢谢你，今天一直麻烦你。”肖战把眼睛弯成月牙形，又转过头看着谷雨，“你们医护人员好辛苦啊，我看你们科里的医生一直都有患者家属来问东问西，护士也都恨不得踩上风火轮……”
“可不是吗，咱们国家这个医疗体系，特别是北方的医院，真的是在最大限度地压榨医疗人员……”
他递了这个话头，谷雨瞬间就像瞌睡有人递枕头，又是对比又是批判地吐槽起来，肖战对他说的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确切的说，他对谷雨这个人就完全不感兴趣，因此虽然是发小兼中学同学，关系也一直并不亲厚。
他从来都不喜欢抱怨，因为抱怨除了加重自己和别人的负面情绪，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根本没有仔细去听谷雨在说什么，眼睛却睁得大大地盯着对方，时不时地配合着附和一两句：“这样吗？那真的有点不合理诶，你们辛苦了。”
一直到他们的菜上桌，他都没有再看向王一博，虽然余光里，他始终在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同是医务人员，面对的也都是同一批领导和同事，拿的也是差不多同等的待遇，谷雨一副“当初脑子进了水才会学医”的架势，而王一博却始终安安静静的，不搭腔不插嘴，冷静或者说冷淡得像个局外人。
让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冷静，操人时都不讲话。
“哎你看我，光顾着说自己了，都忘了问问你，开酒吧也要跟各种人打交道，肯定也会遇见很多糟心事吧？”
“其实也还好，”肖战不动声色地把端上桌的菜调整到方便谷雨和王一博下筷子的位置，“酒吧我是跟人合伙开的，也不常去，算是个甩手掌柜啦，需要上下打点的那些事我都没操过心。”
“我说呢，之前去了那么多次都没见过你，而且你还跟上学时一样，特别文艺，一点儿都不像个商人。”
“这话我听着像在骂我不长进？”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直到谷雨自己意识到似乎是冷落了小师弟，主动把话题往他那边引，肖战才又跟着搭了几句话，但注意力却一直都在谷雨身上——虽然，只是看起来在谷雨身上而已。
他原本的打算不过是天天出现在王一博周围，一点一点地渗透，直到对方习惯他，离不开他。
但他现在改主意了。
王一博是个相当机敏的猎物，普通的方法对他大概根本没用，也没意思。
他想玩点刺激的——
他要为他的猎物建造一个楚门的世界，然后让他在那个世界里，自己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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