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狠的一刀

听到琑儿没事时，肖战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感激的。

王一博是不会骗肖战的。

他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刚才的失态。

毕竟两人早已离婚，王一博没有责任告知，反正……只要琑儿他们去了安全的地方，肖战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这安全的地方，绝对、绝对、绝对不包括王家老宅！

“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肖战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

“王一博……王一博，求你，求求你把他们还给我……”

从琑儿出生开始……啊不，从四年前他在心形岛上第一次有反应开始，肖战内心就一直在害怕。

害怕王家知道琑儿的存在。

更害怕王家会把孩子抢走。

曾失去过至亲家人的肖战，一直最渴望的就是一个家，王一博的抛弃曾让他的世界晦暗无比。

似乎再无光明，他整整颓废了三个月，酗酒、熬夜……

直到突然晕倒后，在医院里肖战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时，上面那行简单无比的检测结果和医生的话，终成了肖战的救赎。

‘恭喜啊，你怀孕三个月了。’

没人知道，那天下午医院墙角里，有那么一个人曾经珍而重之地对着自己的肚子发誓。

‘宝贝，爸比保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如今……相依为命的儿子可能会被抢走的危机感压过了一切，肖战几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甚至抓住了王一博开车的手。

“求求你……”

这样子的肖战让王一博觉得陌生极了，在他的印象里，肖战或温柔或可爱，或者……是重逢以来的倔强冷漠。

但王一博从没见过如此歇斯底里的肖战。

也没见过让他心疼至此、完全无措的肖战。

“战哥……我、我没有……”

紧急靠边停了车，王一博手忙脚乱地拿着衬衣袖子给面前的泪人擦着脸，一边继续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你别担心，他们很安全，你很快、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真……真的？”

“我保证！”看着肖战一脸不信的样子，王一博怕极了这可能还会掉落的每一滴眼泪，他连忙竖起三根指头，“我现在就带你去，好不好？”

“我不去！”

却没想到肖战反应更大了，整个人都有些发抖，那十分抗拒的样子让王一博不解，也真的有点难受。

“我的房子又不是洪水猛兽……战哥，你现在就、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只是怕他们在郊外不安全。”

而且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把小的接到自己房子里，这大的……不就也不远了吗？

没想到战哥竟然如此排斥。

“你的……房子？”

王一博正伤心呢，一旁原本歇斯底里的人却放开了手，语带疑问，“不是、不是老宅？”

“老宅？不是啊，我都已经很久不在那儿住了。”

瞅着懵懵回答自己的王一博，肖战砰砰直跳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不是就好。

他终于找回了正常的自己，失控的感觉太可怕了，他在国外时都好久没有了，这一回国真的是，哎。

只不过……

王家继承人这一脉一直都人丁不丰，还总出意外，当年肖战住在老宅时就曾经听过，说是为了后人子嗣，王家先祖曾经在老宅里设过风水阵。

自那之后确实好了不少，但前提是人得住在那里。

王一博怎么会“很久”都不住在老宅呢？

肖战突然想起了当年在心形岛完全标记的那一夜，自己意乱情迷时曾说的那句话。

‘一博……我、我们就在这里一直住着好不好？我不喜欢、不喜欢老宅……’

是因为……自己吗？

打住！

肖战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满腹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开车吧。”

一路无话，车子开的很猛，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个静谧的小区门口。

“我先看看。”

王一博率先下车，确认了没有尾随和埋伏他才绕到另一边，给肖战开了门。

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啊……”

身子突然腾空，低眉沉思的肖战吓了一跳，本能就想搂住眼前人的脖子。

可他腾不出手。

紧紧捏着屁股下面的围巾，肖战有些慌乱，下意识地不想让王一博知道自己拿了这东西，“咳咳……那个，今天谢谢你啊。”

话才一出口，他就感觉腋下和腿弯处的力量猛地一松，怕被摔了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

还是上了手。

王一博正有些气闷呢，突然间觉得脖子一热，低头就看到了熟悉的大红色，瞳孔都放大了好几分。

围巾很大，不光围住了王一博，也把因为猛地害怕突然靠上来的肖战裹在其中。

那张本就好看得过分的脸，藏在红色的围巾里，艳丽又懵懂的样子简直逼死人。

这颜色，真的很衬战哥啊……

把床单换成大红色。

王总默默地做了决定，心情忽的好了起来，大步往里走的同时还把惊魂未定的那张脸往自己怀里，又藏了藏。

小区不大，安保措施却十分严格，连王一博上楼时，都得再刷一次脸。

肖战方才被盯得身子都发热了，这会儿才缓过来，他看得纳闷：王一博居然大宅子不住跑来住楼房？

真不像王家少爷的做派。

不过肖战的这些疑问，在推开顶层的门，看到屋里安静拼乐高的琑儿时，都不重要了。

“放我下来……”想去抱儿子却动不了，肖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抱着呢！

也不知道琑儿和林姨有没有看到……肖战耳尖都红了，声音还带了一丝娇嗔，“快点啦！”

‘啦’字一出口，他就被轻轻放了下来。

“爸比？爸比！”

原本玩得很乖的琑儿，突然被抱住时还有点蒙，可传来的熟悉气味让他立刻明白了来人是谁，小手立马紧紧抓住了肖战的衣服，大眼睛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

却并没有落下来。

“爸比……琑儿以后都会很乖的，很乖很乖的，你别不要琑儿好不好？”

“琑儿好怕！”

“爸比抱……”

到这里那些泪珠儿还是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爸比就在这，哪儿也不去！琑儿不怕……啊！”

带着哭腔的童音最能戳人，肖战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好像都要被戳烂了，抬起袖子就想给儿子擦泪，却发现自己的衣角都是灰尘。

想必是在暗道里弄脏的，犹豫之时，两人中间出现了一方手帕。

“用……这个吧。”

接过帕子的时候肖战还有些楞，给琑儿擦眼泪的动作都有些机械，没人知道他心里是多大的波涛。

这帕子……

“爸比，呼……”

“啊……”抱起明显困了的儿子，肖战环视了一圈却不知道该去哪里，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小复式带阁楼，北欧风格加田园风，阳台上隐约还种了花草，只差一只可可爱爱的宠物了。

可却处处合了他的心意，或者说，是从前的肖战的喜好。

“战战，”从他们进屋起就一直默默当着背景板的林姨突然开口，“你们住这间。”

她指着邻近阳台的，采光最好的卧室，眼神里都是担忧。

看着肖战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屋，林姨盯着被关上的门盯了好久，才抹了抹眼睛转过了身，鼓足了勇气，“您好，请问……您是王一博先生吗？”

“关于战战，我有话想跟您说。”

屋外的人在说什么，肖战不得而知。

抱着悠了会儿琑儿就沉沉入睡，放了孩子在床上，肖战坐在边上，目光凝在那酷似自己的小脸上。

他看得出神，像是透过琑儿再看另一个人。

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肖战之前根本来不及消化自己的情绪变化。

刚回国时，肖战是真的对王一博和王家人避之不及的，他当然不是自恋怕被王一博纠缠，只是那些怕失去的情绪积累了太久了，今天倒是一股脑都爆发了。

现在肖战的心情就是爆发后的空虚，有些没着没落的。

身体更是同样的……空虚。

需要抑制剂，需要……

能给自己安抚的信息素就在外面，不过一墙之隔，肖战甚至觉得自己后颈的腺体都用力地跳了一跳，淡淡的茶香不受控地想要溢出。

“爸……比……”

琑儿的嘟囔声唤回了肖战的思绪，也让他莫名的羞耻起来：当着孩子的面，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热……”

看着琑儿脑门上的汗珠肖战才反应过来，不由拍了一下脑袋。

起身先去开了空调，肖战转身就给琑儿擦汗，可擦了一半手却慢慢停了下来。

手帕上沾染了肖战手上的灰尘还有汗珠，颜色却没太多变化，还是淡淡的黄色。

那不是它原本的颜色。

肖战怔怔地看着，思绪又回到了过去，那是……去心形岛之前吧。

那时他已经知道了王一博的秘密，也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可仍旧不死心，所以才会在冷战许久之后主动提出要出国旅游。

这帕子就是提前给王一博准备的生日礼物。

两人刚结婚的时候就是王一博生日，那时肖战还把自己放在感恩的位置上，不敢也没想过越界去送什么生日礼物。

最后也只是道了一句‘生日快乐’罢了。

肖战不知道这次出去，两人的婚姻会是什么走向，所以才提前准备了礼物。

他虽是Omega，却是实打实的男人，之前织围巾还不太难学，可是这针线活……

一针一线，手指头被扎了许多次，才绣出的一方洁白帕子。

摸着上面勉强算是小狮子的一团黄色，肖战嘴角眼底都是说不出的涩意和茫然。

王一博到底是要怎么样呢？

从一开始就错了的婚姻也早就结束了，四年了肖战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走出来了，可是……

紧紧抓着手帕，唇瓣都咬出了血。

肖战想不通，真的。

他也没法装傻，装作王一博做的这一切都是出于人道主义。

所以那……能是什么？他不敢想，更不敢信。

咚咚咚。

“战战，是我。”

下意识就想装睡的肖战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

现在的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王一博，恨也不是，爱更不得。

“门没锁，您进来吧。”

林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到琑儿安睡的模样才松了口气，这才看向似乎又开始发呆了的肖战，眼睛里都是心疼，“战战……”

她其实很少这样喊，他们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可是从第一次遇到肖战和琑儿开始，林姨总是会不自觉的心疼他们。

“你是怎么想的？”

“啊？”

看着原本处事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时却是一副孩子般茫然的样子，林姨心都在滴血，这些年她看得明白。

却一直没说破，可现在……林姨看了一眼阳台方向，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从没放下过，对不对？”

此时的客厅阳台上，王一博却不是林姨以为的被打击了的样子，面色冷峻眉头紧皱的他，电话里更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我就要知道王亦丞的所有秘密！”

“可那个人实在是嘴硬，万一整出了事儿……”

“出什么事儿有我、有我们王家来扛！”低声地吼着，王一博眼睛都是红的，“问不出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他从不是个嗜杀的人，现今是法治社会，王一博多的是整治混蛋的手段，可是这次，他第一次动了杀意。

“对不起……呜……”

挂了电话周围又没有人，身子沿着墙壁慢慢下滑，王一博捂着脸，肩膀无声地抖动着。

‘王先生你知道吗？’

就在刚才，那个普通模样的中年Beta，却给了王一博此生以来受过的最狠一刀。

‘战战他……有郁躁症。’

‘即便是琑儿出生，也只是缓解了些，他还是时不时地会有……’

后面的话，王一博恨不得没听过。

一墙之隔便是他念了四年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王一博竟没有勇气进去，跟肖战哪怕说一句话。

只因为那个Beta缓缓而出的四个字。

‘自残行为。’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