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楔子

0.楔子

点滴瓶里的药水，流过冰凉的软管，一点一点侵入静脉。

病房里异常安静。

肖战闭着眼，昏沉沉地睡着。

……

“明天5点到机场，最早的航班飞长沙，先拍芭莎的广告。”

“12点有媒体午餐会，我帮你准备好了衣服，化妆师和造型师会在车上帮你换。”

“下午要进台里录节目，中午不要吃太多碳水，摄影师已经找好了，会拍一些生图，要发到微博上做粉丝互动”

“晚上还有……”

“肖战，够了……”

“什么？”那人说得低沉，埋头在念ipad上行程安排的肖战没有听清。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面前这个帽子叠戴的小孩却没有看他，连轴工作了快10天，每天睡眠时间都不到3小时，的确是辛苦了。

肖战有点心疼，想伸手去摸摸那帽子底下茸茸的头发。

却被那孩子一掌拍开。

他没有收力道，肖战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快速红起，然后泛出一阵火辣的疼。

“一博……”

王一博倏得抬起眼睛，一双眼眸里透着冰冷的光，一字一句，冰寒彻底

“我说，够了！我不是你赚钱的工具！别让我，恶心你！”

……

肖战的额角渗出汗来。

一双手在惨白的病房床单上抓了又抓，好像想握住什么，却终是得了个虚空。

“战哥！战哥！”

有人在叫他。肖战却只觉得这声音遥远，一心只想回到刚刚的梦境，大喊一句我没有。

他跟了他7年，他护了他7年，从籍籍无名的稚气孩子，到叱咤风云的圈中顶流。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有默契，有信任的。

却只是换来这一句，赚钱的工具……

真是可笑。

伏在身边的人似乎着了急。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竟带了些哭腔。

肖战想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做什么一派惊慌的模样。

可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不起来，眼底倒先泛了湿意。

好像有什么划过了眼角，滴落下来。

肖战皱了皱眉，耳边的声音不知为何停了。

倒让他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了口子。

“战哥！你醒了！”

肖战晃了晃头，努力看清了正趴在自己床边的人。

是新来的助理纪李。

“战哥！你在房间晕倒了。”看出他的疑惑，纪李说得快速。

肖战勉强点了点头，眼神扫过空荡荡的病房。

明知道心里挂念的那个小孩不会在，却还是在确认之后，落寞了眸。

肖战讪笑一记，开口却是一句

“谢谢！”

纪李急忙摇起双手“不用不用”也不是我送你来的医院……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肖战问道“几点了？”

像想到了什么，纪李快速垮下脸去“已经11点了……”

“他……早上的拍摄还顺利吗？”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就已经问出了口。

却听纪李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没开始拍呢！芭莎临时要加一个短采，一博不肯，发了脾气。你不在现场，没人能哄得动他……”

“怎么不早说！”肖战心头一凉，来不及细想，一把扯掉手上的吊针，也顾不得那冒着血珠的手背，踩着虚浮的步子就要下床。

“战哥，小心，你还在发烧……”纪李有些于心不忍。可想到现场那个小霸王，除了眼前这人，又有谁能劝得动他呢。

肖战他们赶到时，时钟已经走到了11点半。

一进摄影棚，他就看到了苦着脸的编辑和在另一边面色难看的王一博。

头还有些晕，肖战不动声色地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把。让自己更清醒了些，才抬步走到那编辑面前。

“英姐，听说临时要加个短采？”

眼见救星来了，编辑赶紧抓住“总编硬派的任务，我也没有办法啊。只是走个形式，三五个简单的问题，保证在十分钟内采完。”

“英姐，不是我们不配合，但一博12点还有媒体午餐会，现在过去，都要迟到了。”

编辑瞬间垮了脸，可对方是顶流，除了好言哄着还能如何。

“早上的拍摄都没有开始，这个棚只给我们租一天的。阿战，姐姐真的求求你了，要是今天拍不完，杂志是要开天窗的……”

肖战露出个好看的笑“英姐，芭莎对一博有知遇之恩，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不如这样，我去协调午餐会的时间，给你挪一小时拍，短采改成文字版，你把问题发我邮箱，我晚上把回答整理好发你，好吗？”

眼见两个任务都有了着落，编辑当然不会反对。忙不迭地点头应好。只觉得因着这个经纪人，自己方才对王一博那些腹诽都烟消云散了。

棚内的拍摄准备重新开始，趁着空档，肖战来到王一博面前。

彼时这孩子正坐在一把软椅上，阴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几个助理自动回避开去。肖战叹了口气，半蹲下身，一双眼睛因为发烧还带着水盈。

“短采不做了，拍摄时间缩短到一小时，今天是极速赛道主题，摄影师也是从国外专门请回来的，你会喜欢的。午餐会要晚些再去了，我拿了水果，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好不好呀？”

肖战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他独有的清灵和软腻，让人听来有一种撸着猫毛的柔顺感。

王一博却别开眼去“你倒是会做好人。”

肖战也不生气，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软软地哄着“是是是，别生气了。后面有台雅马哈做拍摄道具，我让纪李带你去看看？”

王一博斜睨了眼。从什么时候起，眼前这人的笑总像挂着的面具。明明眼里没有笑意，却好像把这干净的笑变作了武器，为了达到目的，他总是能用最真诚的样貌做出这卑弱的伪装，像最耐得住性子的猎手，只等笨拙又乖顺的猎物自投罗网。

手腕叫人拿住，一阵紧箍的疼从腕上传来。肖战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却也未做任何反抗。

“一博，有点疼……”

眼前这人终于收了笑，却是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水光盈盈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冷酷的面貌。

王一博讥笑一声，像甩开脏污的抹布般丢掉了紧握在手里的腕。

“肖战，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

1.吃糖

七年前——

13岁的王一博比平常孩子更沉默。拖着几乎与自己等高的行李箱，独自走进候机厅的时候，这个孩子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对比其他几个一起出发的小孩，他身形单薄又不会嬉笑讨好，一群打闹游戏的孩子中，只有他，明明白白地显露着并不合群的性子。

“来来来，我请大家吃糖”同行的孩子中有一个为了快速拉近关系，拿了糖果在分。彩色的甜糖，像跳跃的精灵，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斑斓的弧线，然后落进一只只摊开的手掌。

几个随行的助理都是大人，原本只是围在一边看着。那孩子也是人精，嘻嘻笑着就将糖果送到他们手上。助理们心知自己将在未来几年成为这帮孩子在异国他乡的唯一倚靠，自然也不会拒绝这传递而来的亲密善意，理所当然地应承接下。

糖果一粒粒被自然地分去，只是，当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谢谢”时，那分着糖的孩子诧异地抬起了眼。

落入眸中的是一张年轻又好看的脸，像煦日温和又如皎月纯粹。

是个让人一眼就能喜欢上的漂亮哥哥。

孩子扬起笑脸，不知为何，拿着糖果的手上竟有细微汗意，一句“不客气”说得脸红耳热。

19岁的肖战接下糖果，却没有像其他人般直接丢进嘴里。

他是乐华娱乐新入职的助理，进入公司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着几个助理姐姐，一起陪这帮刚刚签约的小孩到韩国受训。

说是出国，但其实就是个苦差事。几年不能返乡，平常的工作也只是在训练营中陪着这帮孩子，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除了正常的工资也不会有津贴抽成。所以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的工作，就只能落到他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头上。

肖战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本就是新鲜出炉的社会人，认真专注地做好每一项工作，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他长着一张笑脸，不费太多力气，就能得到旁人的好感。几个随行姐姐虽然都才刚刚相识，就已对他颇为照顾。

肖战将糖果拿在手里把玩了会，眼睛随意一瞟，竟看到了那个一直安静端坐的孩子。

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孩子。隐没在角落，无感地几乎像一道影子。

肖战微微蹙了眉心。只见那分糖的小孩正好走到那人跟前。却是两手一摊，“不好意思啊，正好分完了。”

王一博微抬起眼，肖战正巧看到了这孩子的眼神。倒有些意外，这样沉默的孩子，却有着一双如此桀骜的眼。

“没事”只听王一博低喃一句。变声期的小孩，声音并不好听。

那原本来分糖的孩子显然并未将他看在眼里。嘻嘻一笑，就转身离开。

对面那孩子又低下头去。肖战几乎没有思考，迈步向他走去。

“喏”

王一博有些诧异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糖果，眼神扫过握着糖果的手掌，寸寸向上，看到了一张干净又好看的笑脸。

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王一博来不及反应，眼前那人就已经剥了糖纸，快速将糖塞进他的嘴里。

一股糖果的酸甜在舌尖弥漫开来。王一博皱了眉，心中升腾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

却听那人笑说“小朋友要多笑笑哦，吃粒糖，甜一甜心吧”

王一博伸手有些用力地抹了抹嘴唇，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出口。

肖战微微侧头，端详了会小朋友的表情，明白他在生气，不禁在心里轻笑，呵，还是个暴脾气。

“我叫肖战，你叫什么？”肖战索性在这孩子身边坐下。他比这孩子高出许多，落座后一双长腿随意地摆着。

小朋友微顿了顿，并不情愿地开了口“王一博”

肖战长长的哦了一声。下一刻却扬起一个更灿烂的笑“那以后我就叫你一博咯。未来我们要一起在韩国呆很久，多多关照哦。”

王一博转头看着这人毫无城府的笑脸。眉心不禁拧得更紧了些。

这是什么鬼的自来熟。

2.分房

3个小时的飞行并不算长。

但落地就是另一片天地。

孩子们到底还小，初到异国，都是分外兴奋。只除了一人，王一博。

肖战一直留心着这个小孩。

自打下了飞机，王一博就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依旧沉默地跟随在队伍最后，不言不语地安静做个小尾巴。肖战放慢了脚步，渐渐向他靠近。

王一博的行李箱拖过肖战身边时，肖战极为自然地将手搭上了那箱子的拉杆。

“我帮你吧”

王一博转过了头，又见是肖战时，不免有些诧异

“不用”小朋友说得硬气。

肖战却只觉好笑。手上用了些力，就将那箱子拖到自己这边“小朋友不要太逞强。”

王一博立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被那人护在手下，渐渐远去。

一时竟有些迷惑。

就这样想起了父母送自己上车时说的话。

——“一博，以后的路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明明已经做好了靠自己的准备，明明打定了主意不分心于周遭任何人事，

可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他的界线，

这是什么奇怪的缘分。

就连父母都不曾帮他提过半分的行李箱，却叫这个才刚刚认识的助理拖了过去。是因为助理工作的本职，还是那人真的长了一副爱管闲事的热心肠呢。

坐上大巴车，王一博不禁轻吁了口气。韩国的街景在窗外滑闪而过。

首尔的街道略显拥簇，人来人往的繁华，没有韩剧里那般高雅的好看。

车上的少年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几个助理都有些疲惫，靠在大巴椅背上闭目养神。

只有肖战乐呵呵地不知在跟那几个孩子说着什么。一阵阵笑声从那个方向涌来。

王一博只觉得心中有丝莫名的烦躁，寸寸搅着，不得安生。

大巴终于在培训公司门口停了下来。

一路折腾了近5个小时，大家都有些累了。

在公司接待他们的老师，先将人带到了宿舍。

宿舍就在公司里，单独的一层，数十个房间。往上走就是练舞房，往下走就是演技、声乐、乐器等一系列细分技能的培训室。

虽是在韩国，但接待老师却是个中国人，也是乐华常驻韩国的工作人员。

二十五六的女孩，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副公事公办的刻板。

“我叫沈西宁，是你们在韩国期间的总负责人，会帮你们安排日常的课程和训练。接下来，我们会每三个月，给大家做一次能力考核。两次考核不通过的人，会失去出道资格，被送回国内。大家在受训期间，不能私自出公司，所有行程都要向我汇报，如果违反规定，就会在能力考核里扣分。详细的要求都已经放在大家的宿舍里，分好宿舍之后，大家需要在2个小时内把所有规定记熟，晚饭前，会有一次小考。同样会计入月次的能力考核。”

几个孩子耐不住，发出了惨烈的哀叹。

沈西宁轻咳了几声“在这里，严禁发出刚才的声音。这也是规定之一。”

眼见身前的孩子都乖乖噤了声，沈西宁点了点头“好了，两个人一组，大家自由结伴选寝室吧。给你们半小时，把行李收拾好。”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响起，沈西宁走近几个助理“你们的房间也在这一层，方便照顾他们。自己选吧”

助理们点了点头，肖战倒有些犯难。同来的助理都是姐姐，只有他一个大男生，倒是尴尬。

眼神不经意扫过那群正在商量分房的小孩，却见一人同样也是微蹙着眉。

心下一动，这次来的练习生，正好是个单数，也就意味着会有一人在分房中落单。

而谁会落单？

可不就是一直沉默寡言，不愿冒头的王一博么。

肖战笑了一笑，“宁姐，我可以跟学员住一间吗？”

沈西宁这才注意到同行的助理中竟还有个长得这般好看的男生。

心思微动，说话的语气都软下了几分“倒也是可以。不过你们毕竟只是来工作，倒不比他们培训限制那么多，你们的作息时间会不太相同，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没关系，我不介意。”肖战展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应得分外肯定。

这一头，王一博也正在犯难。

倒不是为了什么分房。而是他有个怪癖，不喜欢与人近距离接触，又无法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房间安睡。

要不开灯，要不与人同眠。

可这异国他乡，同来的几个小孩明显已经各自组好了室友，眼看着自己就要落单，他不禁有些着急。

却听耳边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

“一博，要不要跟我组宿舍？”

王一博转过头去，又是他？！

肖战摊了摊手“我没法跟其他助理姐姐组，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收留我啊？”

说话间，肖战瘪了瘪嘴，一派可怜的模样。

怎么会有男人把撒娇做得那么自然生动？

王一博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

心中却觉得与眼前这人同室而居，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