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冷似一日,腊八将近,长街一大清早就人流如织。
大宋特别重视腊八,是以人们在节日前三天和后三天都要去去寺庙祈福,当天则歌一碗腊八粥。。
当然,狩猎、祭祀这种传统活动是大家族做的,平头百姓就着腊八粥去拜拜神仙就算圆了一年的愿。
盼儿边走边浏览过商贩的摊位,他们所卖的腊八粥精致而丰富,各色美味佳肴应有尽有,令人垂涎欲滴,不由食指大动。
不过眼下她却没心情去吃,拐了一个弯儿到了医馆,昨晚那个女人已经醒了,脸色木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盼儿倚着门口敲了敲门,那女人一惊回过神来对盼儿笑了笑。盼儿顺势进门去,边道:“还不知娘子姓名?”
那女人回道:“赵娘子,我叫李芙,渝州李氏。”
“你知道我?”
李芙点点头,欣喜中略带了些敬佩之意。“郎中告诉我昨夜救我的人是茶坊掌柜,能在东京这么繁华的地方开茶坊还能做得这么厉害的,当真是为我们女子争光啊!”说罢,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神情落寞了一瞬。
盼儿见状没有继续话题,在心中搜索了一番,看着她道:“渝州李氏?敢问可是渝州三贤之一的李麟?”
李芙惊讶不已,“娘子知道祖父?”
渝州三贤,乃是太祖皇帝当政初年亲自点的三员虎将,分别为:张严、杨文涛、李麟三人。李麟乃是太祖皇帝的师弟,为大宋开国将军,在朝为官多年,后又担任右。
当年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之后,三人就卸甲归田,辞官归隐了。虽然不再为官,可是他们在家乡办学造福学习,侍农造福百姓,在他的管辖下李氏家族的经济发展得井井有条,甚至比当年更上一层楼,因此渝州李氏在民间的声望很高。
“小时候常读一些圣贤之书,上面有,我就记下了。”
李芙闻言点了点头,面上却凄冷一笑:“赵娘子好记性,不过现如今李氏已然败落,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就连我这个李家小姐也是徒有虚名,要不然也不会被家中兄长卖给陈三员外那个糟老头子抵债!”
“啊?”盼儿闻言惊愕道:"陈三员外是个什么人?"
李芙摇了摇头,"陈氏家族是当时的大儒,积累了不少的名望和财富,传到陈三这个不学无术的子孙手里虽然名声有损还是有点儿家底儿的。
我们大房没有男丁,只有我是祖父李麟的嫡亲孙女。我们家中二房叔叔有个同样不学无术的儿子不仅圣贤书没读过一天,还天天在赌桌青楼混吃等死。奈何家中长辈不肯接受女子当家,非要让叔叔家那混蛋哥哥掌管家族事务。
果然不久,我哥哥又欠了不少钱。不仅把祖父留给我的田产铺子一并卖了,最终还主动以我作抵押,卖给陈三的儿子陈虎为妻。
谁料新婚之夜,那个陈三妄图竟然同他的儿子一同凌辱我。我宁死不从却被打得遍体鳞伤,落得个发卖青楼的下场。从那时起,我就沦为了一个低贱的玩物。”
“怎么会这样?那你的父母他们……”
“我也是刚刚得知,他们被我那哥哥折磨地生不如死的,又得知了我的遭遇,一时间气急攻心双双病逝了!”
李芙说着说着泫然欲泣,眼神死死地盯着某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见状,盼儿不禁有些怜悯她。毕竟在自己身上,也曾发生过许多让她难以忘怀的悲惨事情。
这些悲惨事情也没有人能帮她解决,只能靠自己来承担,而且,在这个东京这个地方,一个女人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良好的出身,想要生存下去实在太困难了。
她伸手握了握李芙的手,“那你为何又从山上滚落?”
“这个!那晚我本打算在驿站住上一夜再回家,可没成想半路被人劫了。一醒来就黑乎乎一片,也不给吃也不给喝的,我是观察了他们几天才找了个机会跑出来的!”
李芙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坐直了身子靠近盼儿,紧张兮兮地趴在她的耳边道:“赵娘子,寺庙里!山上的寺庙里还有三个和我一样被关着的娘子!求您一定要救救她们,是她们掩护着我才得以逃出来的娘子我求您!”
李芙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盼儿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她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到底是靠着什么支撑着,只心底觉得敬佩又心疼。
“咳咳……”
一阵熟悉的咳嗽声,盼儿闻声回眸。顾千帆不知何时已经战在了门边,盼儿看了看李芙又递给顾千帆一个眼神。
李芙看了顾千帆一眼,身体猛然一抖,忙低了头,似乎是在害怕什么。盼儿由此想到引章当年被周舍迫害的样子,很容易和她共情。
只怕这李芙再很难看一眼世间男子了。
盼儿也不着急,温柔又和缓哄她看着自己,"李小姐,这位是咱们皇城司顾副使!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他一定会帮你的!"
顾千帆顺着盼儿的话点点头,李芙这才缓缓地看向他们。眼中的悲伤和强忍的委屈陡然释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这件事情牵扯到什么暂且不清不楚,盼儿只好带着李芙先回了家,顾千帆则吩咐陈廉带着一队衙役悄悄打探李芙说的那被掳走的三人。
盼儿这边好不容易安抚下李芙的情绪,出门就看见了顾千帆现在门前花下。那人一袭白色斗篷负手而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一般,那股尊贵优雅的气质,简直让人挪不开目光。
他看到盼儿出来,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温润的微笑。
"去找我呢?"
“嗯。”盼儿莞尔一笑,上前挽住顾千帆的胳膊往府内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今天这事你怎么看呢?"
顾千帆没搭话,只是默默地伴在她身边,目光幽深地望着她的侧脸。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会禀报过官家,安排陈廉他们去查的。”
盼儿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既然他们有专业的人在,她自然不需要多虑。
“话说赵老板今天打着我的名号答应的倒是爽快!真是不拿夫君当外人……”
夫君……
“是什么?”盼儿脸色一红装作没有听清的,一脸天真地揽过男人的脖颈,“顾副使难道不是那个意思吗?”
顾千帆故意摇摇头,眼神却舍不得离开半分,“如果我们皇城司管不了岂不是很给你丢脸?”
“哎呀?”还有你们管不了的事儿呢?盼儿轻快地哎了一声,没等着说后面那句话却被顾千帆一脸宠溺的笑给打败。
某人抚过娘子的腰紧贴着自己,右手不知何时腾出去将放在树枝上的那朵黄花摘下来轻轻插到盼儿鬓发之上。用身体语言告诉她眼下花好月圆,他不想浪费时间谈公事。
盼儿刚才就注意到了,此刻又惊又喜地摸了摸那话:“大冷天的,你哪儿来的这鲜花?”
“我变的~”顾千帆拉着慵懒又绵绵的调子靠过来,盼儿回头一看,正巧撞见顾千帆深邃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辛苦我们顾大人了!”
“你喜欢就不辛苦”盼儿心头一热,踮起脚尖轻吻了顾千帆的唇角,然后红着脸快步跑开了。“明天早来,我给你煮腊八粥喝!”
甜蜜的声音穿透了月黑风高夜,离京城不远的小县城里。手脚被绳索绑着的姑娘妇女们衣衫单薄、蓬头垢面。
在前面领头的黑衣男人的催促和鞭打之下排着队,生生收住了哭泣哀嚎的声音,而是死死咬着嘴唇转为无声的呜咽。
黑衣男子似乎十分满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继续领着众人朝西南方向走。
走了没一会儿,黑衣男子便停了下来,一个个黑色麻布袋子从他袖袍中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嘭"的一声爆响。
那袋子中竟然是一具备断了手脚的女人尸体,还血淋淋的向外洇着血。人群中传来一阵恐慌,有人认出了死了的女人是和她一起被绑架的姑娘,惊慌失措地干叫着躲避。
黑衣男子冷冷道:"今天晚上,听话的,大家只管睡一觉,明日一早你们就可以风光了!不听话的,我警告你们,断手断脚和扔到江里喂鱼,你们选一个!”
话音未落,自远方驶来几辆小船,隐匿在泱泱江水中黑得可怕。那船小得可怜,连一盏蜡烛也没有,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众人被踹着赶着上了船,船上顿时挤满了人。黑衣男子和对方其中一人交涉了几句,吩咐几个人分成两人一组跟着上了船,另外留四人在岸上看守着,以防有人逃脱。
这些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个个眼神锐利凶狠,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杀手。
不多时那些小船很快离开漫漫长夜,寂静得有些吓人,江风呼呼地吹着,卷起一堆堆枯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凄厉的弧线。那些小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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