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顾千帆起了个大早来到半遮面，没想到还没进门儿后厨就烟熏火燎的，直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赵盼儿顾着坐在灶台前往里灶底填柴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被他反手一拍，肩膀一震才回过头来看他。
“来了？坐那，快好了。”
坐着的人笑了笑，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的锅底灰，眸子还是清亮如水。如此这般，让顾千帆觉得她和偷偷钻了泥坑的小猫没有什么区别。
“我来吧。”顾千帆接过盼儿手里的柴火，在腿上折了两折塞进锅底。黑烟一瞬间从锅底弥漫向四面八方，两人皆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挥着手躲开。
顾千帆替拿手在盼儿面前挡了挡，“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盼儿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这一切，或许是眼前迷蒙不清，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提高，愁眉苦脸道：“不知道！可能是哪个混蛋把咱们家后院堆着的柴火都泼湿了，这还是从湿的里面捡的干的凑合出来的呢！”
“谁这么缺德？！”
顾千帆四处看了看，故意大声喊了一圈儿。
好在这腊八粥已经熬的差不多了，盼儿掀开锅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盛到古纤道的时候专门转了转勺，将里面的枸杞大枣全都堆在他碗里。
白到发青的脸顶着两个乌青乌青的大黑眼圈子，一看昨夜就是在皇城司熬夜了。
盼儿将碗推到人面前，打趣儿道：“你是想和杜夫子比一比谁的七宝火罗琉璃叆叇更厚吗？”
顾千帆笑了笑，低头将碗中的红枣搅了又搅，“那娘子也不用这么疼我吧？我又不是生孩子，哪要补这么多……”
盼儿不容置喙，语气却无比宠溺，“要你喝你就喝。”
顾千帆也不再推辞，趁着喝腊八粥的功夫把接下来即将要干的事儿的流程给盼儿复述了一遍。
官家的意思是，大若耶寺乃国寺，而且正值腊八祈福期间，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大肆的带人搜查势必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盼儿觉得这个考虑不无道理，眼下正值年关而且寺庙这种方不是能够轻易冒犯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我们自己去吗？”
“你有没有觉得大若耶寺的僧人八成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空空荡荡的地方还那么谨慎。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就说去还原的到时候，你支开他们，我想办法进去找人。我会让陈廉带两个人便衣跟着去，你要是撑不住就出了寺去马车等我，千万不能只身犯险，好吗？”
一张口就将她考虑的如此周全，肯定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只是顾千帆啊顾千帆……“你只让我扔下你就走，那你要是出不来怎么办？”扔下人自己跑，她赵盼儿是做不出来。
“不会的。”顾千帆握了握盼儿的手，宽慰道：“大不了就亮明身份呗，他们还能不知道我是谁？”
盼儿给了他一个你最厉害的眼神，细细的捋了捋，又担忧道：“也不对，我们昨日刚许了愿今天就去还愿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这有什么的，你相公厉害呗！”
顾千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从盼儿的再穿一直游移到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又说不出来的千语万言。
偏偏某人嘴上还不饶人，硬生生将“相公”“厉害”这四个字说的情真意切又充满调侃，盼儿忍不住弯了眼睛，扭过头不去看他。
“谁厉害？你就自吹自擂吧~”
“别，~娘子更厉害！一夜之间就有了！”
顾千帆突然小孩子脾气，有些不服气地嗯了声，“啧，你别不信啊，等咱们成了婚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盼儿面上淡定地点点头，心里却像是化来了蜜糖。不忍再跟他插科打诨，便举起手中的碗笑了笑，“腊八节，来碗粥。幸福绕，吉祥增。”
顾千帆举起碗碰了上去，认真道：“盼儿，如意安康。”
一行人来到大若耶寺的时候几近中午，不同于上次的清净零落，这回香客挤满了山腰。
赵盼儿和顾千帆只好半道儿上弃了车马，一级一级踩着阶梯上去。
为了保险起见，盼儿在来之前还托张好好给池衙内带了个口信，向他借阿四吕五他们几个用一用，在今天这个日子，伪装城香客或许比在暗处保护来的更见效果。
没想到那池蟠听说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竟然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
眼下看赵盼儿和顾千帆携手远走，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坐车。可是没想到手下还没怎么样，自己爬到一半儿，先是累到气喘如牛。
只有命令其他手下先去追，自己则和阿四他们俩坐在半路的石块上交颈相望。
池衙内张着大嘴大口喘气，下一秒阿四却从怀里掏出半个饼子啃了起来。池衙内本就又累又饿，瞬间就被那香味吸引。
“咳咳！”某人硬生生伸出手臂。奈何阿四吃得香，眯着眼睛都快魂飞天外了，根本就没看到自己东家伸过来的手指头。
池衙内恼了，揪着胖头阿四的耳朵往上提，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那饼子啃了一口。
“衙内！你干嘛？！”阿四睁开了他小小的闪亮的眼睛，无辜的盯着少东家。池衙内肚子已经咕咕叫了，没工夫跟他扯闲片儿。
“哎你个没眼力劲儿的可真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要你跟我去走一遭，你便有许多推故。”
“啊？”
阿四听不懂，就连池衙内自己也懵了，根本忘记了自己刚才那段儿是从哪里学来的新文干脆也不拽文化了，揉着肚子直接哀嚎：“给本衙内吃点啊饿死了！！”
“可是我也就一个呀！你自己咋不带饭呢？”阿四盯着三秒之内快要被啃光的饼子欲哭无泪。
奈何邵东家太过跋扈，任平他就是吃了自己，阿四也是不敢太过分的。
只能嘀嘀咕咕道：“堂堂东京行会总把头为了追一女子非要来这个什么荒山野岭当英雄……哎呦！”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东家大手扣了头。阿四后脑勺一疼，赶忙紧紧捂住。
“给我闭嘴！喊一遍我们的口号！”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阿四紧紧抿着着嘴巴，自喉咙眼嗯出几个字。池衙内一听更来气了，大吼道：“我让你张嘴大喊！”
“顾千帆和赵盼儿今天分手了吗？！”
“喊三遍！给我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顾千帆和赵盼儿今天分手了吗？！”
“顾千帆和赵盼儿今天分手了吗？！”
“顾千帆和赵盼儿今天分手了吗？！”
这三嗓子下去，整个山头的人都纷纷回眸。阿四猛一缩头，整个脸上胖胖的肉一抖，小眼睛直直的盯着外面。
池衙内对这结果却是很满意，两手一碰道：“哎~就是要这个气势，他们两个一天不分手，你们就得给我喊！”
唉，自家这个少爷哪是什么追妻呀？分明就是看不惯他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压他一头的发小嘛。
赵盼儿还以为池衙内突然间改了性子，可是她跟顾千帆已经完成前面的动作，某个人才气喘吁吁的爬上来。
盼儿看着他的满头大汗，故意打趣儿：“呦，衙内来了？才走几步路呀？你有点虚呀你这！”
“那是，本衙内这叫对神明客气，比不过那根小木头健步如飞，一点儿都不把在场的的几位神仙看在眼里，有他吃亏的咯。”
“哦，那你赶紧去妙善娘娘妙善拜拜以示尊重啊。”
池蟠扫了“送子观音”四个大字之后差点儿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啊呀你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我连媳妇儿都没有我拜什么送子观音！你这不是让我戏耍神仙呢吗？”
盼儿被他逗笑，跟着前面排队的人又向前一步台阶。这时候何四已经在门口施粥的地方领了一碗腊粥，十分狗腿地递给东家。
池衙内想也没想，两口喝完。还是阿四惦记着盼儿也走了很远的路，问她要不要喝上一碗。
盼儿本打算一会儿和顾千帆一起喝，奈何他先一步行动了。正好现在也有些饿了，便拜托阿四帮她重新领一碗。
将将喝完就排到了盼儿上香，站在她身边礼香火的还是昨天那个小和尚。
盼儿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朝他点了点头，没想到那小和尚却像是没有接收到一般，一动也不动。
直到把三根线香递到盼儿手里，才擦着她的耳朵问了一句话。
“娘子，你怎么又来了？”
又？这个语气好像很不希望他来的样子。盼儿狐疑地打量着他，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也尴尬笑笑。
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些曲折？盼儿月怀疑面上越不敢露出异色，凡是落落大方的回答：“哦，谢过小师傅关心。昨日许愿显灵，没想到今日我腹中已经有了孩子，特来还愿。”
池蟠还是第一次见赵盼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的样子，在后面憋着笑憋得脸通红。
幸亏，其他人没有发现端倪。
那小师父上前来，按照惯例用手中的串珠上的流苏轻轻地掠过盼儿的肚子，趁机压低了声音，“娘子拜过快走，一刻都不要停留！”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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