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渣A的金丝雀

向家的慈善晚宴上，暖色的灯光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金色，房间的两侧摆了一些糕点和酒水，可动的人并不多。

来参加的人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Alpha和Omega们，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慈善的意义，只是将任何社交的机会当做拉拢资源的平台。

向之舟是这场晚宴的主角，今天他买下了曾经自己奋战过的战斗基地，那里是帝国最大的军火库，可他将那块地完全铲平，建立起了慈善学校。

这在权贵的眼里，慈善的程度多少是有点过了，不仅赚不到钱，还会得罪帝国的管理层，向之舟这种行为完全就是自找麻烦。

就在大家猜测向之舟的目的时，他一席黑色的西装出现在了二楼，干净利落的短发三七分，鹰隼一样的眼睛俯视全场，身边还跟了一个漂亮的Omega。

他们一步一步从楼上下来，目光汇集。

那个Omega身上金色的纽扣和漂亮的胸针都闪闪发光，就和富贵太太一样。

那是安晚冬，安家两位长辈是向之舟父亲的下属，都在军队服役多年，在执行一次任务的过程中双双殒命，之后就被向之舟领回家养着了。

这么多年向之舟身边只有他一个Omega，说来也怪了，安晚冬跟着向之舟这么多年，肚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向之舟好像也不着急，不催也不结婚。

难道是养一个漂亮的情人在家里吗？

反正向之舟的心思猜不透，一众权贵们还是更看重他们今天能从这场晚宴上得到点什么利益。

安晚冬跟在向之舟身边，交流时游刃有余，就连几个位高权重的Alpha都对他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可向之舟好像一眼都没看过他，虽然笑着，但好像就只是为了应付外人，为了从和自己交流的人身上得到点什么利益，安晚冬像他的陪衬品。

“向哥，我刚刚看到王总去外面喷泉了，东区那块地可能还需要仰仗他，我们去打个招呼吧？”安晚冬小声提醒。

向之舟轻轻‘嗯’了一声，依然没看他，两个人挽着手往外走去。

安晚冬有一丝失落，但很快将情绪隐藏在了皮囊之下。

人都说得到的越多，欲望越大，安晚冬就是，最开始只是想要向之舟多看看自己，后来想要待在向之舟身边，现在居然开始想要向之舟爱自己。

Omega总是有这样那样感性的情绪，安晚冬也不例外。

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们很是相爱，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向之舟连临时标记都没给过自己，一切欢愉仿佛只是为了欲望宣泄和愤怒悲伤的抒发。

他不是向之舟的Omega，是向之舟逃避现实的工具。

安晚冬什么都清楚，但想要的依然越来越多。

突然，一个Alpha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是一个信息素等级和向之舟不相上下的Alpha，安晚冬只是站在旁边，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不由得皱眉往向之舟身上靠了靠。

这个Alpha是带有敌意的。

“向先生，这晚宴搞得挺大啊。”Alpha笑了一声，眼里带着些许轻蔑，看向安晚冬的时候也是冷漠的神情。

这是宋悯玉，向之舟曾经的战友，安晚冬最近一次见到他，还是宋悯玉硬闯向氏集团，被保安赶出去的时候。

“宋先生怎么来了？我还想着这晚宴怕是会让你心疼，特意没有邀请你呢。”向之舟一笑，语气阴阳怪气，狠厉的眼神仿佛要把人刺穿。

宋悯玉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向之舟是什么意思，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你不会以为你卖掉基地，你的那些记忆就会消散了吧？”

一句踩中向之舟的底线，场面顿时冷下来，安晚冬一个Omega站在他们之间，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火药味，Alpha的信息素极具有攻击性，雪松味和伏特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他有些受不了。

“向哥，我难受，我、我先走了，王总那边还是别让他等急了。”说着，安晚冬逃跑一样溜走了。

唯一的外人离开了，两个Alpha更没有顾忌了。

宋悯玉越看向之舟越来气，他因为心中的疑惑想见向之舟很久了，可是这么多年，他没有一次成功堵到向之舟，这次晚宴还是他溜进来的。

没有别的原因，可能是都放不下而已。

宋悯玉不想再继续耗下去了，烦躁地吐了口气，直奔主题：“我就问你，许柠是不是在你那儿？”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提起这个名字，向之舟的眼神沉了沉。

那是很久没人跟他提起过的名字了。

“五年前绑架案后他就辞职了，这么多年一直处于失踪状态，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能把他藏得这么深。”宋悯玉越说眼神越发凌厉。

向之舟的表情有一瞬间挂不住，但又很快恢复了原状：“说不准是他自己不想你们找到呢。”

宋悯玉正要再说什么，向之舟却先打断了他，他将Alpha衣领拽起，眼神凶狠地盯着：“我看在我们曾经是战友的份上，才允许你跟我提许柠，我有多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周围向之舟信息素的浓度陡然上升，就连宋悯玉也感觉到了一股恶寒。

向之舟在拿信息素压制他。

“如果你不想我对宋家发难的话，现在立刻马上滚出这里。”向之舟凑过去，目光交汇之处火光闪现，他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这是Alpha暴虐的前兆。

易感期都没有到，可他就是烦躁无法自控。

他讨厌听到那个名字，恶心、厌恶、疯狂、偏执、占有，所有不好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他对许柠的感情。

宋悯玉最终被保安‘请’了出去，向之舟连看都不去看，他扶着喷泉的坐台，看着清澈的泉水里自己的倒影，轻微蹙眉。

他好像把那块军事基地推了也没能平息怒火。

记忆这种东西，真的会刻在骨头上绞碎在灵魂里，永远不得解脱。

后悔和愤怒伴随了他五年，再次被勾起回忆，向之舟依然不好过。

他长舒一口气，看向灯光旖旎的酒店，这个酒店埋葬了太多罪恶，披着漂亮皮囊的地方，都是有毒的。

向之舟烦躁地转身离开，吩咐助理安排好后续的流程，然后自己开车去了郊区。

他需要给自己的不安找一处栖息之所，而这一点，只有一个人能满足。

安晚冬应付完几个合作伙伴后到处找向之舟，却被助理告知，向总在跟宋先生聊完之后就离开了酒店。

“……知道了。”

他知道向之舟会去哪儿。

忽然之间，安晚冬有种被丢下的悲痛感，他可怜自己，可又不愿意放弃。

郊区的一幢小别墅外停了一辆黑色的卡宴，向之舟连衣服都没换，穿着整齐的西装来到了这里。

别墅的墙壁上爬满了植物，或是蔷薇或是爬山虎或是别的向之舟不认识的。

他记得五年前把人丢进这里的时候，别墅还是阴暗幽闭的凶宅，是被人遗弃很多年的地方，就连风水先生都说这里不养人。

可向之舟还是将他关在了这里。

‘许柠。’

他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勇气走进去。

别墅被那个Omega养得真好，怕是就连鬼魂都会喜欢他吧？

向之舟碰了碰围墙上的蔷薇，那股淡淡的香味就和里面被关着的Omega一样，许柠永远都那么温柔不带有侵虐性。

从前向之舟还笑过他，说他明明是个3s级的Omega，味道却一点都不呛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许柠身上的味道了，Omega被折腾多了，腺体好像也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信息素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淡。

“啧。”向之舟烦躁地将蔷薇碾碎在手里。

他不会承认自己想念和依赖许柠蔷薇般的信息素，那个Omega只能在他手里慢慢枯萎死去。

就在向之舟准备回到车里的时候，别墅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穿着白色长款睡衣的Omega。

Omega的脸色依然呈现病态的白，衬托着他漂亮的黑色眼睛更加深沉幽暗，像无边宇宙里的黑洞，把向之舟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他棕色的头发已经贴到脸蛋那么长了，刘海参差不齐，一看就是他自己手抖剪的。

明明样子那么可怜，可跑来见他的时候好像又是那么惊喜，他趴在花园的围栏上，笑着唤他：“哥？哥来看我的吗？”

他是许柠。

曾经向之舟最爱的Omega，最信任的队友。

五年前的NCL军事基地接到了一个求救信号，来源是附近海域的一艘游轮，劫匪劫持了一对夫妻，而当时指挥救援的就是许柠。

带领救援队的队长是向之舟，副队是宋悯玉。

而他们启程后，许柠才知道被劫持的是向之舟的父母，而绑架犯则是六个月前他抓捕的天价珠宝盗窃犯的Omega。

那个盗窃犯偷盗的金额巨大，还在拒捕过程中射杀了两名警员，是安晚冬的父母。

之后那个盗窃犯被判了死刑，安晚冬被接到向家养着，他们都以为尘埃落定，却没想到这个盗窃犯的Omega还能再闹一出。

许柠记得那个Omega来求过自己，可他只是一个指挥官，也只是秉公办事，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可那个Omega将一切的过错归咎于许柠。

“许柠，你们队员到了，我看到他们了，为首的是你的Alpha吧？你最好让他们别动哦，那群人里有我安排的人，他身上绑着炸弹，只要你乱来，我们就同归于尽。”Omega站在游轮的窗台前，这个游轮是他用自己的Alpha最后留下的赃款买下的。

他望着不远处准备进攻的警察们，脸色愈发阴沉。

他的身后被控制住的就是向之舟的父母，周围还有几个持枪的同伙。

“你想做什么？”许柠沉声问他。

目前还冷静地维持指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来选择吧许柠，看你能不能做出你认为对的选择，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是撤掉你的Alpha，还是冒险来救他的父母，两艘船上的炸弹可都不等人。”Omega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他在考验许柠的人性，可是这种完全就无法做出选择，无论是哪一边，他都会痛苦。

向许两家是世交，向之舟的Alpha父亲是许柠的老师，是他一手把许柠带出来的，而向之舟的Omega爸爸对许柠也很好，从小就照顾他，许柠偶尔去向家玩，要什么有什么。

这要他怎么选？

许柠咬着牙，沉默地坐在指挥台上。

“许哥，向哥又发来摩斯电码了。”旁边的助手拿着翻译走过来，上面写着‘向之舟’。

没有多余的词语了。

向之舟的Alpha父亲带许柠了太久，他用摩斯电码传递信息，只有他认为现在的场面不可能获救，才会只传递一个人的名字。

许柠顿时脸色惨白，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选择向之舟活下来的话，向之舟会恨他的，一定会的。

“操……”

许柠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想要救下所有人，而这次似乎必然会有人死亡。

通讯器里传来向之舟的声音，他在等许柠的指挥。

Alpha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生离死别，还调侃了两句，让许柠不要紧张。

许柠闷闷‘嗯’了一声，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在向之舟面前失态哭出声。

他不能让向之舟死，也不能让向之舟失去亲人，可现在的状况似乎只能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突然，电话再次响起，许柠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接起来，这次居然是向之舟父亲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了。

向父拼命挣脱束缚抢过手机，就是为了传递信息，他不能让许柠再犹豫了，炸弹可不等人。

可反抗的代价就是他被打断了双腿。

他趴在地上将手机抱在怀里，冲着电话大喊：“许柠，让他撤退！马上！”

“可是叔……”

“没有时间了！撤！这是命令！”

许柠噎住了。

命运没有给他任何犹豫和思考的机会了，一分钟能做的事情太少，许柠深呼一口气，对通讯器另一头正在等待命令的向之舟说：“船上有炸弹，你们马上撤离，分散开来，必要的时候跳水躲避爆炸。”

“好的老婆！”

许柠听到向之舟叫他老婆了，一瞬间就哭了出来，他赶紧掐断了通讯器，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掩面哭泣。

他下了巨大的决定才下达了这个命令，可是当听到向之舟的声音的时候，他还是会绷不住。

明明说一年后就退役，然后回城里做生意的。

前几天向之舟还说要开一个餐厅，做所有许柠爱吃的东西，再开一个玩具店，放满许柠喜欢的娃娃，最后再开一个糖果屋，让他的Omega每天都是甜的。

现在看来，都做不到了。

许柠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老婆’这个称呼，他应该是高兴的，可此情此景，他只觉得酸楚。

这个命令一下，他这辈子大约都没办法再听到向之舟这样叫自己了。

向之舟撤离后，Omega又给许柠打来了电话，向之舟父亲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那个Omega嘲讽道：“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就好好告别吧。”他也正好可以去见自己的Alpha了。

不知道那个男人看到自己所作的这一切复仇，会不会高兴呢？

许柠还没说什么，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是爆炸。

短暂的沉默后，许柠对着通讯录唤了一声向之舟的名字，他想确定自己的Alpha是否活着：“向之舟。”

可是无人应答。

许柠不死心地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还是没人应答，直到许柠快哭了，通讯器才传来向之舟的声音：“我在宝贝，逗你的别哭了，我没事，游艇爆炸了，我们可能过不去，看着也快沉了，我们必须马上撤。”

“……好。”

“别害怕宝贝，我马上就回来。”

“……好。”

许柠捂着嘴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向之舟，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们没能救下他们。”

“别害怕宝贝，等我回来。”

“嗯，好，我等你回家。”

通讯器掐掉后，许柠哭了很久。

那天汇报完后，许柠在家里等了向之舟很久，但是他没有回来，许柠缩在沙发上没有开灯，那扇漂亮的木门始终没有开启。

他知道，向之舟知道真相了，且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翌日许柠去基地照常上班，但向之舟没有来。

谁也没跟他提向之舟那天知道真相后发了多大的火，许柠默默查到了行动成员里的内奸，并下达了追捕令。

之后他就辞了职，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向之舟真相，他不希望向之舟知道是他父亲下达的命令，这太残忍了，还不如就让他以为是自己的过错。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许柠都认为自己不再适合指挥官的位置了，在遇到情感问题时，他做不到冷静和理智，这次如果不是向父下达命令，大约还会扩大伤亡。

“就让他认为是我下达的命令吧，他如果要恨我，就恨吧，他的痛苦有了栖息之地，也许会好受一点。”

许柠会将这件事永远埋在肚子里，承受所有向之舟认为的悲伤和愤怒。

这件事之后，许柠总觉得自己背了人命，日日不得安宁，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厉鬼围绕在他身边，问他为什么不都救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许柠没有错，可是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也没办法丢下向之舟不管。

一周后，他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然后敲响了向家的门，成为了向之舟永远的金丝雀。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