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杨南予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赵叙发了条信息过来。

-忙完了吗？

-忙完了，现在正准备回家呢

-这几天都有空？

-差不多吧

-经纪人舍得给你叽鹅放假了啊

-……

-[小黄鸡沉睡.jpg]我百度了，这是一只鹦鹉，日本的，不是国产小黄鸡。

-……您还真好学啊

赵叙捧着手机喝了口茶。

-是要向年轻人学学，不然我们说话就有代沟了。

-您那每逢节气就发微博劝人多喝清茶多锻炼的习惯，确实有股老干部劲儿。

他端茶的手一顿。

-你还关注了我啊？

-小号关注的，大号是他们打理的，发的微博语气内容全找你学的，就是要凸显出我的不食烟火。

-我该说什么，多谢你的团队瞧得上我。[小黄鸡喝饮料头冒省略号.jpg]你小号叫什么？

-卧槽，你干嘛？你别关注我啊，我可不想暴露！

-怕什么，我又没多少粉丝。那我等会建个小号关注你吧。

-…也不用关注我，我一天也没时间发个啥，全转的哈哈哈

-建好了，你叫？

杨南予叹了口气，截了张微博艾迪。

头像还是狂野的表情包，艾迪叫“屮土豆很暴躁”

新粉丝+1：打伞的紫笋哟

-……你这艾迪风格也挺清奇的

-还成，你为什么叫土豆。

-其实我的真名叫杨昱，经纪人嫌弃名字听起来没文化，就改了个娘们兮兮的杨南予

过了两分钟，赵叙还没发信息过来，杨南予怀疑他没搞清楚洋芋和土豆之间的联系。

突然发来一个语音，短促的两秒，像是不小心按到的，戳开一听。

-语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对方已撤回一条信息

-……

-……

这赵叙笑点挺低的……

杨南予也跟着笑了。

赵叙咳了声，坐直了身子，给他改了备注：土豆

-好吧，小土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时间约在明天晚上七点，圣一餐厅。

-晚安，笋子

-……我希望你叫这俩字的时候读音标准点。

-放心，我不是东北银

-睡觉[小鸡沉睡.jpg]

-晚安[脱帽打扰了.jpg]

“咚——”

零点的钟声响起，新年到了。

-新年大吉

-新年快乐

他们同时给对方发了信息。

赵叙：你还没睡觉？年轻人别熬夜。

杨南予：说得跟你多老了一样，也就比我大个三岁不到，三年一代沟的基本标准都不符合。我马上睡，刚在群发新年祝福呢

赵叙扬眉，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没少百度我吧？”打好了又删，最后发了句：哦，我也是群发的，睡觉。

-……

杨南予顿了顿。

-晚安，其实我不是群发的，我这微信压根儿没加几个人呢

-怪不得你朋友圈没什么东西

-？？你看那干啥，我有种被偷窥的感觉

-你开放了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站在台上还有那么多粉丝看着呢，也不见你别扭。

-那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他们看到的是杨南予，我看到的是洋芋。

杨南予看到这句话，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在娱乐圈浑浑噩噩地混了两三年，终于有人看到了包装皮囊之下的自己，这感觉挺奇妙的。

他顿了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好好打我的名字，小笋子！”一句还没发出去，又见赵叙发了条消息。

-微博也没什么人点赞评论，你的人缘好像很糟糕。

-？？？说话客气点，你不知道我是神仙哥哥吗，不屑跟凡人为伍，我高冷着呢！

赵叙想起刚刚他在化妆间的激情爆衣和粗口。嗯，真高冷。

-在下多谢神仙哥哥垂怜了，能博得您的青睐还真是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明天带我吃个爽就行，我很能吃啊，记得带够钱

-没事，圣一的咖啡无限续，米饭不要钱，我再给你带罐老干妈，下饭管饱。你看是要豆豉的、香辣酱还是干煸肉丝油辣椒。

附上了几张图，他手里托着一罐罐老干妈，任君挑选。

敢情还是个家庭煮夫，杨南予笑着骂了句“靠”，他用画笔圈出了赵叙的手。

-我要这个，明天做好了给我带来。

他啧了声，赵叙的手还挺好看的，今天帮他摘美瞳的时候就发现了。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托起他下巴的时候能感受到指尖凉凉的。

赵叙又发来一张照片，五指微微伸展，漂亮不失力量感。

-要哪根？

-不能全部都要？吃不

饱的好吧。

-年轻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真抠，那就中间三根吧，剩下两根留给你比划666

-可以，还挺贴心。

-哈哈哈哈我要酱卤的！

-什么都行，我满足你。

……

早就说要睡觉的两个人一不留神就掰扯到了半夜。

灯光微暗，只余明晃晃的手机屏幕光，照亮二人困得要死但全靠革命友谊死撑的脸。

明明可以语音聊，他们偏偏要打字。像极了偷偷早恋的高中生躲在被窝里给对象发短信。

只不过他们的年龄不允许“早恋”了，所以更像是网恋的大龄剩男。

翌日晚上，圣一餐厅。

杨南予戴了副眼镜，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餐厅。

赵叙远远便看到了他，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并帮他把椅子拉了出来。

杨南予受宠若惊，搞得自己像是他女伴儿一样。

“干嘛这么客气，这老虎凳啊？”

经过一夜的深入了解，他认清了赵叙也是个人模狗样的货，所以见面也没什么尴尬拘谨的，开口便贫嘴。

“我是想说你出来光戴个眼镜也不戴个口罩帽子，门口几个女孩儿尽瞧你了，赶紧坐下吧，你想在这儿开演唱会吗？”

杨南予一看旁边确实有好几个人一边看他一边窃窃私语，赶紧一屁股坐下，用背挡住了他们好奇的目光。

赵叙“唰”一下拉上了隔布，彻底阻隔了别人的探视。

点完餐后，他和杨南予对视片刻。

杨南予：“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啊？”

赵叙：“你近视吗？”

“没啊，这是平光眼镜，我想伪装来着……好像不太成功。”

赵叙一笑：“你伪装什么？大队长还是特务？”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取下眼镜，挠了挠耳根，把眼镜递给赵叙：“你戴来让我看看？我还没看过你戴眼镜的样子呢。”

赵叙眼神有点奇怪：“你这话说得，感觉像是看过我很多作品？”

他一哽：“嗯……虽然我经纪人他们不说，但我还是会想学学演戏啊。所以就看了点儿电影什么的，之前常看你的。那你戴不戴？诶，你戴一下嘛，我就看看——”

赵叙没法，只好戴上了，舔了舔嘴唇，抬起头看他：“戴了。”

杨南予突然趴在桌上笑个不停，咳了声，又捂着嘴憋笑道：“果然很像变态杀手。”

赵叙跟着他笑，揉了揉眉心，忽然眼神一凛，上身穿过桌子，手指挟住杨南予的下巴，不容他动弹半分，暴虐冰冷的情愫从眼眸深处溢出，微微泛光的眼镜令他看起来十分危险。

杨南予笑容瞬间止住，被他的举动和神情震得目瞪口呆。

只见他嘴角颤巍巍一勾，笑容看起来脆弱又疯狂，低哑磁性的嗓音在杨南予耳边响起：“土豆，怎么办？”

杨南予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咽了口唾沫，道：“什么，怎么办？”

“我忘带老干妈了。”他的眼神逐渐染上了促狭的笑意。

“……没、没关系，下次再说。那我的酱卤肘子呢？”

“忘剁了。”

“好……再留它一段时日。你能隔远点说话不，你这样我很有压力……”

赵叙收回了捏住他下巴的手，取下眼镜，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笑意浅浅地看着他。

杨南予彻底回过神来，骂了句：“卧槽，叙哥，你这说来就来的，可以啊！”

“怎么，还想学演戏吗？要我给你突击训练不？”

他摇摇头：“不用了，我也就是玩票，根本不是演戏的料，也不喜欢表演唱歌啥的，进这一行完全是意外。”

赵叙问道：“还是喜欢摄影？”

昨天聊天的时候也提到这茬儿，当初杨南予还是个摄影师的小助手，学徒级别的，在指导模特动作的时候一眼被经纪公司相中，立马找他谈出道的事。

当时杨南予钻钱眼儿里去了，尽想着出道赚钱买器材，全供给大法爸爸们，所以没怎么思考的就签了合约。

结果一进娱乐圈，脑壳变成两个大，贵圈太乱，而这踏出去的脚也不是说收就能收回来的，他只能这么半死不活地应付着，只想着合约到期赶紧退休，再带着一台莱卡去世界各地旅游。

杨南予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眼神很热烈：“摄影是多有意思的事啊，可以把一切美的事物都记录下来，取景器下的世界跟眼睛里看到的不一样！而且角度、光影、心境、镜头不同，拍出来的片也不一样，有的时候拍戏拍片的时候我就老爱往设备后边儿钻，比当模特和演员有意思多了。”

他的双眼亮晶晶的，跟见到骨头的小狼狗一样，赵叙没忍住笑了笑。

“嗯，你朋友圈里拍的照片都挺好看的。”

“平常太忙了，都是随手拍的景，有的时候也想拍人像的，毕竟拍美人也是一种享受，可就是没模特……”

赵叙靠在座背上，双手环抱于胸，一副“我这段时间很闲可以随便约”的样子。

杨南予停下来，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我发现你不太上镜。”

“……”

“诶诶，你别误会！我是说你真人比镜头里更好看！”

“你也是。”

“我是说真的……”

“我也认真的。”赵叙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