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早晨六点的小吃街上回荡着各种叫卖声，走过的路人时不时停下脚步询问价钱，贵了拿腿就走，便宜的就站着不动。

许文州拎着一塑料袋冒热气的早餐，在这众人之中穿行，不停脚步的往对面医院走。

也不知道翰哥室友醒没醒。许文州这么想着，抬头看了一眼灰霾色的天空，脚下的步伐加快了速度。

“这瓶药是一天两次，一次一粒。”护士从药袋里拿出最后一瓶药，说着从大褂口袋上扯下油性笔，在上面快速写下一串字，然后放在床头柜上，又冲着病床上的陆子南说：“一会再吊两瓶就可以下地走动了，醒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陆子南摇摇头，苍白的唇面微张，想说什么又合了回去。

黎翰站在远处盯着他看，心里那块石头落地，他脸上透漏出遮盖不住的欣喜。

当时陆子南醒的时候黎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举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后看见陆子南皱着眉张口要说什么，才发觉这是真的，激动的狂按铃，然后张开双臂一把搂住眼前的人，直到护士来了才撒手。

“那就行，这么看应该没事了，张医生说住几天院看看，如果见效就可以回家。”护士将笔重新夹在口袋上，对一旁的黎翰说：“建议让他吃些流动性的食物，让他身体缓缓。”

黎翰不住的点头，转身去给陆子南接了杯热水，可他太过于激动导致手抖个不停，接的热水几乎都撒在他手背上，他也顾不上自己有没有烫伤，坐在床边舀一勺水吹了吹送到陆子南的嘴边。

“快拿冷水冲一下。”陆子南哑着嗓子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黎翰看出了他眼里的担心，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最后磕磕巴巴的只说了句没事。

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这样的陆子南更让人心疼。黎翰这么想着就红了眼，偏过头掩盖自己的情绪。

陆子南伸手想拿黎翰手里的水杯，可还没缓过劲来的四肢僵硬让他有些不习惯，手伸到一半就够不到了，他又悻悻的收回去。

“醒了啊。”许文州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男人，心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分愧疚。

陆子南抬头看是他，又立刻低下头，心脏隐隐作痛。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真是麻烦你了文州。”黎翰扯着嘴角苦笑，眼神有些疲惫。

许文州放下早餐摆摆手：“得了吧，你赶紧去洗漱间收拾收拾自己吧，我们病人看你这样不更糟心？”他说着眼神瞄了一眼低头不吭声的陆子南，从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个都不像省心的料子。

黎翰揉揉乱糟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弯腰揉了一把陆子南的头发，嘱咐了一句别乱动才转身去洗漱。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买了点清淡的。”许文州拆开塑料盒，拿出一碗冒热气的小米粥，递到陆子南眼前。

陆子南抵触的往一旁靠，这一举动让许文州一愣。

“额，哦对，我买了个折叠桌，我把粥给你放那上面。”许文州尴尬的挠着后脑勺转身弯腰在一个大行李箱里掏。

陆子南掐着手指，明白刚才自己的反应太过火，解释道：“我一直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你别往心里去。”

许文州又是一愣，他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和他解释，干瘪瘪的笑了几声然后说没事，直起腰把折叠桌支起放在陆子南的膝盖的双侧，然后把粥和豆腐脑放在那上面。

“谢谢。”陆子南说着抬起僵硬的胳膊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笨拙的喂进自己嘴里。

许文州搓搓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坐在一旁的陪床上，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喝粥。

他第一次见这个的时候，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性格是温柔至极又心思细腻，而且长的很好看，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王子。后来和他偶尔见几面，又感觉他对外界很疏远，只希望自己躲在那间小屋子里。

而现在却觉得他好像感觉自己很渺小，看起来好像有些心理上的小毛病，还有他的一些行为让人看起来怪怪的，说不上来的那种怪。

陆子南发觉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舒服的转过头看他，眼神带了一丝疑惑。

许文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笑笑，起身去走廊处的通风口点燃了一根烟。

他简直像极了丛林中受伤的小兔，害怕任何事物却又乖巧的不像话。

怪不得当年黎翰会把他留在身边，那副模样，极其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烟，转身走向洗手间。

黎翰正刷着牙，看见他进来往旁边让了让，急切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陆子南又发病了。

许文州撇嘴笑道：“能不能念点好，看把你吓得。”

黎翰松了一口气，吐出嘴里的泡沫：“没办法，医生叫我随时预防，我真的很怕他……算了不说了。”他吸入一口水，咕噜咕噜的漱口，眼神有些难过。

许文州沉默着，最后拍拍他肩膀：“我得回去上班了，你也多注意休息，明早给你俩来送饭。”

黎翰点点头，将水吐出去：“等他出院了请你吃饭。”

许文州挥挥手走了。

黎翰低头接了一盆温水回了陆子南的房间，却看见陆子南扶着床头柜想下床，一脚踩空直接跪在了地上，赶忙上前伸手扶住他。

“都说了别乱动，有没有磕坏？”黎翰将他扶坐在床上，蹲在地上放下水盆查看他的膝盖。

“没事，我没那么娇贵。”陆子南看着他，明明这个人那么狠心，可他还是做不到去怪罪他。

不过一病换回了他，值了。

黎翰伸手触碰他膝盖的那一刻，有些发愣。

怎么瘦成这样了……他将自己炙热的手掌覆盖在陆子南的膝盖轻柔着，心里疼得却发颤。

自己是什么时候忽视他的呢？是很久以前？还是那几天？黎翰这么问着自己。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它们飘飘荡荡，它们洁白无瑕，将这雾霾色的天包围了起来。陆子南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轻声的说了一句：“别走了。”

“嗯，不走了。”黎翰回应着将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打湿、拧干，然后起身轻轻擦拭陆子南的脸颊，他擦着擦着就控制不住哽咽，“你怎么都不怪我。”

陆子南笑笑：“因为你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