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走呀？顾魏？”
顾魏转过头，高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没。”
“你不是说有事吗？”
“嗯。”顾魏咬咬唇，看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雪，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我走了。”
“哎！”高浠眼疾手快，拉了顾魏一把，“车库在那边！”
“我知道，我今天没开车过来，打车回去。”
“啊？你没开车过来呀？我送你回去吧！下雪天不好打车。”
顾魏最终还是没拒绝，毕竟下雪天确实难打车。
坐在高浠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顾魏将脸靠在车窗玻璃上，车窗玻璃传来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达到身体里，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末梢。
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清醒一些。
虽然下午吃了药，可是这会儿依旧感觉莫名燥的难受，不知道是不是高浠车里热风开的太足的原因。
到达一个十字路口时，高浠停了车，等待红灯变成绿灯。
“前边好像有警察在查酒驾哎！”高浠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啊？是吗？”顾魏坐直了身子，忽然来了精神，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看清斜前方车子旁边的警察面容。
“是啊！警察也不容易呢。”
顾魏没注意高浠说什么，只是紧紧盯着那个警察的背影，期待着他转过头来。
如顾魏所愿，那位警察转过头。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顾魏像泄了气的皮球，刚坐直的身子迅速软了下来。
——
陈宇下午从医院出来就被李局长一个电话喊去了局里，然后陈宇就听着李局长絮絮叨叨了小半个下午。
李局长絮絮叨叨的内容很广泛，从隔壁张婶的金毛被人偷了到最近某国往某颗小行星上发探测仪了，说个没完。
陈宇刚开始还在认真听，听到最后就开始敷衍，一堆“嗯嗯”“哦哦”之间穿插着几个“真的吗？”“还有这种事！”。
陈宇不理解，局内是没什么工作了吗？榆城太和平了连打架斗殴都没有？竟然让李局长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
再说了，这说的内容跨度也太大了，隔壁张婶的金毛是被偷了，又不是被探测仪发到小行星上去了，放一起说怎么听怎么怪异。
而李局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陈宇的敷衍，还在絮絮叨叨。
陈宇索性不听了，反正说来说去就是那些事。
脑海中浮现出顾魏的脸，以及下午他对自己说“你去精神科挂个专家号吧”时微微皱起的眉。
然后，正在兴致勃勃说“冬天菜价涨的真厉害啊”的李局长，就被陈宇打断了。
陈宇一脸认真地问：“李叔，怎么追喜欢的人啊？”
“还好我家自己种了点菜……小宇你说什么？”李局长愣了，笑容僵在脸上，像是电影被摁下了暂停键。
陈宇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怎、么、追、喜、欢、的、人、啊？”
李局长狐疑地盯着陈宇：“你有喜欢的人了？”
陈宇被李局长的目光盯的有点别扭，低下头去摸着鼻子，轻声说了一句“嗯”。
“真的吗？”李局长也不关心隔壁张婶的金毛了，也不关心往小行星上发探测仪了，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宇：“她多大了？家住哪？多高啊？胖还是瘦？”
“他，嗯……”陈宇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顾魏的年龄，便直接越过了这个问题，回答道：“他，挺瘦的，嗯，估计得有一米八三吧，和我差不多高。”
“啊？”李局长很意外，“她这么高啊？又瘦，不会是篮球运动员吧？”
“不是，”陈宇摇头，“所以李叔，怎么追喜欢的人啊？”
等到陈宇从警局出来，大片大片的雪落在他身上时，他才知道下雪了。
毕竟李局长的办公室弄得和审讯室似的，唯一的窗户还设计的老高，压根看不见外面。
看了眼时间，陈宇想，顾魏应该是要下班了。
——
陈宇刚走到医院大厅，就撞上了背着包往外走的杜文骏。
“哎？陈警官？你又来啦？”杜文骏特别自来熟地跟陈宇打了招呼，“你来找顾魏哥吗？他下班了。”
“下班了？”
“是啊！”杜文骏看着面前那张好看的脸，内心把女娲骂了十个来回之后，见面前的人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刚走了没一会儿吧应该。”
看着陈宇离开的背影，杜文骏忍不住感慨：“这小陈警官真是长得不错啊！和顾魏哥一样，都是好看的人！女娲得意作品吧这俩人是！”
怎么这俩人就精致地跟人偶手办似的，哪哪都好看，而自己就像是女娲随手用柳条甩的泥点子？
女娲你确定你造人的时候没有睡着吗？好歹公平一点啊！杜文骏心里默默吐槽着。
——
高浠把车停到了顾魏楼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嘭”的一声。
车被追尾了。
高浠赶紧下车去看车的情况，顾魏回头看向后面那车，正对上后面车内陈宇的眼睛。
顾魏心想，完了，不会是因为下午拒绝他那事，他想谋杀吧？
想是这样想，但顾魏还是下了车。
陈宇已经在和高浠商量理赔的事了，陈宇问高浠给她钱还是叫保险公司，高浠犹豫了下，说给钱吧。
顾魏看着陈宇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给高浠，那些钱修车绝对是绰绰有余。
高浠接过来数了数，显然也被这肇事者的大方和痛快惊到，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句“谢谢”。一时间，高浠反倒像是得到原谅的肇事者。
陈宇没再说话，反而是紧紧盯着顾魏，似乎要把他看穿。
——
电梯缓缓上升。
电梯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电梯上升发出来细微的嗡嗡声。
顾魏没说话，陈宇也没说话。
顾魏感觉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堆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现在要不要和陈宇说话？比如陈宇像狗还是像蛇？比如陈宇的衣服今晚洗了要几天才能干？比如陈宇是不是故意撞了高浠的车想要谋杀他？
最终，电梯在八楼停下，电梯门却没有开。
顾魏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情况，就被陈宇伸手拉了过去，摁到电梯内墙上。
陈宇伸手撑在他肩膀两侧，整个人用身子圈住了他。
“陈宇……”顾魏这话刚开了个头，后半句就卡在了喉咙里。
电梯里的灯开始忽明忽暗，电梯急速下降。
顾魏这才明白过来，这是电梯出故障了。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陈宇身上洗衣液的味道是淡淡的薰衣草香，很好闻。
顾魏闭上眼睛，心想，如果就这么和陈宇一起死去的话，好像也还不错？最起码和一个帅哥死在一起了不是吗？
所幸，电梯并没有直接下降到一楼，而是下降了一小截就卡住不动了。
电梯里的二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顾魏贴着电梯内墙，陈宇双手撑在顾魏肩膀两侧，像是把他圈在怀里。
电梯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那个……”顾魏深吸一口气，还是出言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陈宇，电梯不动了。”
“嗯。”
冷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手却依然撑在顾魏肩膀两侧。
顾魏伸出手指戳戳陈宇被厚外套包裹的胳膊，手指落在柔软的羽绒服上，很快留下一个小坑。
“你其实不用这样……”顾魏斟酌了很久，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词：“保护我。”
沉默。
陈宇没说话，顾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身就不擅长交际，甚至有点社恐，也就只有在医学研讨会上的时候可以自信从容侃侃而谈。生活中，顾魏对于不熟的人，一句话都不想说。
很明显，陈宇被顾魏划到了有点熟的人里，虽然他们也才认识两天。这样有点熟的人也不多，除了医院的一些病人，就是高浠和杜文骏。而顾肖，被顾魏划到熟的人里，毕竟从小就认识。
因此，顾魏觉得，自己已经很尽力地和陈宇说话了，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也没必要再唱独角戏。
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陈宇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些烦躁不安的情绪：“送你回来的是谁？”
顾魏听到陈宇这样问，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竟然有点愉悦，说话语调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啊，你说高浠？”
“她是我同事。”
“同事？”陈宇黑着张脸，皱眉，“仅仅是同事吗？”
“不然？”顾魏反问，“你希望是什么？”
陈宇皱起的眉头逐渐变平，脸色很快变好，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好像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然后陈宇把手从冰冷的电梯内墙上移开：“没什么，是同事就好。”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陈宇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亮，嗯，没信号。
顾魏见状也赶紧去看自己的手机，嗯，一样的没信号。
陈宇无奈地对着顾魏摊摊手：“看来只能等着救援队来救我们了。”
顾魏点点头。
于是二人就这么在电梯里，大眼瞪小眼。
就这么盯着对方看了不知道多久，陈宇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看我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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