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顾魏拿着手机发呆，年前有多忙现在就有多清闲，整个科里一百张床位，现在就剩下不到二十个病人，值班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事情可做。

越闲越想的慌。指的当然是陈宇。

再一次点进和他的对话框，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遇到的那一天，顾魏问他“到家了吗”，陈宇回了一个“嗯”，再也没有下文。

怎么就这么冷漠呢。

顾魏每看一次都忍不住撇嘴，小宇从来不会这样和他聊天。他会和顾魏说很多有的没的废话，比如问他明天早晨想吃什么，这个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打球，或者给他买来了要排队一个小时还是限购一个的小面包。

聊天记录断了层，原来只要顾魏不再接话，陈宇就真的再也不会主动给他发信息，顾魏的心里有点发酸，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觉得委屈。

明明在此之前跟自己说，能遇到就知足了的，可是等到遇见了，又不满足于此了。

他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更多，想要他原来的那个小宇。

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像小狗一样喊他“顾顾”的那个小宇。

顾魏又把手机壳里藏着的那张合照拿出来看，翻来覆去地看，又用摄像头拍进手机里，再次点开和陈宇的对话框，犹豫再三以后，咬咬牙按下了“发送”。

一秒，三秒，十秒。

一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

没有回音。

他把手机的震动模式取消，改成响铃，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是陈宇发来的消息，然而手机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一次都没有响起过。

顾魏突然有些讨厌过年，如果不是过年，说不定现在他也挺忙，也就没心思想这些矫情的情情爱爱，再换个想法，如果他挺忙，手机这个时候多少也会有几条别人的消息进来，那样他也好满怀欣喜地拿起来瞧瞧，哪怕不是陈宇，只要有了这个欣喜的过程，落空了又能怎样，总比犹如石沉大海要好。

顾魏的要求已经低到这个地步。

然而陈宇却不愿意给他一点点回应。

他把手机又调回震动，不等了，根本等不到。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怎么会以为陈宇答应了结婚，就会和他回到以前的状态，他差点忘了结婚是他一意孤行，是他利用陈宇大概率不会拒绝他的习惯而造就的“半逼迫”行为，根本不是陈宇的初衷。

陈宇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本意还是要走的。

但顾魏是真的不甘心，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陈宇竟然先不喜欢顾魏”而不甘心，在他的意识里，陈宇不可以不爱顾魏，天塌了陈宇也会对顾魏好，但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

所以这么多年他的执着里，如果把百分之九十九划分为对陈宇的爱和不舍，那么剩下的百分之一绝对是不理解。也可以解释为胜负欲。

已经是初六了，明天就是初七，陈宇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得不到回应使他更加不敢打电话询问，顾魏认命地低下头。

他还会来和自己结婚吗？

顾魏很难想象，在接到他母亲的相亲电话前，他几乎变成了一个不婚主义，短短几天的光景，自己竟然会为了那个人究竟会不会和自己结婚而发愁，所以人真的不能把话说得太绝，主要是他也没想到还能再一次拥有陈宇。

当然这个前提是，陈宇愿意履行诺言。

如果顾魏单方面提出结婚也算陈宇对他的承诺的话。

说实话陈宇不是故意不回，他是真没看见，刑警算是高危职业，这种特殊行业越是节假日越是要求严格，往往最放松的时候才是意外最容易发生的时候，这是基本定律。

陈宇今天在单位值班，二十四小时制，真挺累的，但刑警也要过年啊，整个组里全部拖家带口，就剩他孤家寡人一个，自然就主动担起了值班的重任。

也没有懒得搭理顾魏，只是不知道可以跟他说什么，陈宇并没有适应和顾魏久别重逢这件事，答应结婚是遵从本心，至于相处……他拿捏不准。

毕竟分开许久了，久到陈宇甚至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的顾魏，因为他真的很少回顾往事，陈宇这个人，喜欢什么事情都向前看，你要问他当初和顾魏分手遗不遗憾，他会告诉你那不重要，谁这一辈子没有遗憾呢，但遗憾就是遗憾，过去了也就让他过去罢。

说到底他和顾魏根本算不上遗憾，那个时候，分手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让自己不那么痛的办法。

哪怕是以结束那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作为代价。

手机被遗弃在桌子上，陈宇去整理档案，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都这么大的人了，谈恋爱不能当饭吃，悲秋伤春更不适合他。

他也不认为自己会主动给顾魏发消息，对他好和接受关系的转变在陈宇这完全是两码事。

对顾魏好是本能，但这并不代表在面对结婚他有多坦然，相反，陈宇一点也不坦然，他怕得要死。

枪林弹雨的时候不怕，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怕，独独在顾魏这儿，陈宇总是一败涂地。

他还没想好怎样面对顾魏，又怎样和他相处，顾魏看起来对当年的分手不太能接受，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怨气，陈宇想了一万种可能，唯独漏掉了自己。

他没有想想，和顾魏朝夕相处的话，会不会等同于再次自揭伤疤。或者是，重蹈覆辙。

谁知道顾魏是不是因为不习惯没有他的好了而后悔，或者是不能接受陈宇不再跟在他的身后当他的听话小狗了，总之，对方找他复合的一万个可能里，“顾魏真的爱陈宇”是被排除的唯一命题。

陈宇没那个自信。

曾经的顾魏，连多分给他一个眼神都是恩赐和怜悯。

他并不觉得顾魏坏，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硬追的人家，顾魏只是顺水推舟，到头来，无法爱上他又有什么错。他追人家的时候不也说了吗，他说顾魏，你什么都不用做，被我好好爱着就行。

所以到了最后，陈宇一句指责都没有。只是简单的又平静地提出分手。

他不需要顾魏能给他什么说法。

被爱的人不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