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但凡是心眼多的,都能察觉出这片欢闹的景象下暗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北堂弈坐得颇不耐烦。
“宸王还没到?”
“皇侄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话音刚落,北堂墨染就带着谢允走上殿前叩拜道。
谢允乖巧的跟着跪下来,头埋得极低,愣是叫那些好奇的大臣们看不到样子。
北堂墨染把谢允当街绑回来的时候,大臣们都在宫里陪伴在殿前,遗憾没有看上一眼。而皇上和北堂墨染也不把谢允当回事,一个不传召,一个不主动带进宫,这些人也不敢打着幌子去宸王府探望,自然就没能瞧上南朝第一美男的样子。
北堂墨染腰板挺直,面对北堂弈冰冷压迫的眼神丝毫没有闪躲。反观谢允,不仅头比刚才低了,就连身子都紧张的要趴到地上去。
北堂弈纳闷,谢允好歹出身皇家,不至于面对龙颜就会怵到这种地步。而且,听闻他在南朝的作风,这样的举动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抬起头。”北堂弈一声令下。
北堂墨染皱了皱眉,谢允苦着脸,犹豫了半天,始终没有勇气把脸抬起来。
就在入宫的前一刻,谢允等北堂墨染等得意识模糊,枕着书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右边脸上印上了大半页书上的内容,偏偏那书上的字单单洗一次完全洗不掉。其实要说脸上印字,也没什么,照谢允的脸皮,这根本不叫事。可坏就坏在,他看的书是关于他和北堂墨染的话本。
谢允还记得北堂墨染看到他,整个脸都冒着黑光,可怕极了。
这也是他们这次姗姗来迟的主要原因。
谢允当时垮着脸跟北堂墨染说不来了,结果却被告知这是皇上下的旨,不能不来,根本不容人拒绝。
“宸王妃好大的架子,连朕的话都不听?”北堂弈微微发怒,嘲讽道:“你跟皇叔还真是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宸王妃?
谢允鸡皮疙瘩顺着小指袭上满身,恶心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称呼自打他来这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
谢允的反应还好,北堂墨染反应就比他大多了:“皇上,端王是男人,不应用妃称呼。”
“那朕应该如何称呼?”北堂弈玩味道,“难道要喊婶婶吗?”
一上来就针锋相对,谢允很是头疼,不就是让他抬个头,他抬就是了。
“臣只是见到天颜,紧张了。”谢允插科打诨道:“望陛下莫要同我们计较。陛下让我抬头,那我便抬,可别伤了皇家和气。”
谢允的场面话说的漂亮,一下子就把气氛缓和了下来。北堂墨染板着脸,扭头去看谢允。坐在两边的大臣连酒都不喝了,就连奏曲的也停了下来,纷纷伸着脖子,瞪大眼睛全都想一饱眼福。
然而。
当谢允缓缓把头抬起来,众人纷纷在心里骂来句娘。
北堂墨染一副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事实的表情,轻轻舒了口气。
北堂弈沉默了片刻,还是旁边的太监提醒他该说话时才找回声音。
“你脸上贴的”北堂弈指了指,十分嫌弃:“什么东西?”
谢允看的话本类型属于禁书,里面讲得全是不可描述的内容。为了不丢北堂墨染的颜面,他特意让人寻来了膏药往脸上贴,就是为了防止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允不傻,他来黄道国这么久,皇上早不找他晚不找他,偏偏在他劫走洛菲菲后着找他。借着补办中秋宴当幌子,谁知道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谢允摸了摸脸,又拿出一副天真无害笑眯眯的样子,回道:“臣脸上有些中风,所以特地寻了些膏药来贴贴。臣不抬头,一是因为见到天颜紧张,二来便是怕我如今这幅样子吓到陛下。”
谢允俊俏的右脸上糊了大半块黑糊糊的东西,乍一看,还挺像他说的那么回事。
北堂弈被谢允的话噎的不知说什么好。与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响,最后还是摆摆手,让他们上了坐。
插曲一过,殿内又恢复成了他们来之前的样子。
谢允坐在北堂墨染身边挑了挑眉,得意似的邀功道:“看到没,化险为夷。”
北堂墨染抿了口酒,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谢允初来乍到不了解北堂弈,可他却了解。今日这场鸿门宴只是到了刚上菜的地步,后面可还有一堆菜等着他呢。
果不其然,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就有人按耐不住的问道:“陛下,臣往日见您和洛姑娘形影不离,怎得今日不见她的身影?”
北堂弈佯装地叹了口气,轻扣了下酒杯,忧愁道:“自那日她被歹人劫持后,又遇泥石流,身子根根基就坏了。现在正在后宫养着,不宜来到此处。”
大臣们纷纷讨伐劫走洛菲菲的蛇夫座,上赶着拍马屁。
谢允尝了口酒,余光一直看北堂墨染的反应。不出他所料,仅听到洛菲菲三字,他手上那杯酒就再也没有落到唇上过。
“可是皇上,依臣所知,这蛇夫座逃跑的方向,应是遇不上泥石流的啊”
谢允身子一顿,北堂墨染闭上眼,心想着该来的果然来了。
“确实,”北堂弈话里有话,点了下谢允道:“你说呢,婶婶?”
谢允瘪了瘪嘴,这个称呼还不如刚才的宸王妃呢,生生把他喊老了好几岁,明明他比他还小上一岁的。
谢允腹诽了几句,然后才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讲了出来:“那时是我不知情况,无意间添了把乱。”静了静,谢允觉得还是顺着点北堂弈的脾气,道:“皇侄莫要怪罪。”
这一句皇侄,把众大臣喊得倒吸了口凉气。北堂弈也是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不好发火也没有理由发火,毕竟这声婶婶是他先说的话。
一直沉默的北堂墨染不知怎么,听到这一声皇侄,竟然没忍住笑,勾了勾嘴角。
谢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哪里说的不对了。怎么一个两个的,表情全都奇奇怪怪的。
“那婶婶现在可知,那是朕心爱的女子?”
我不仅知道她是你心爱的女子,我还知道那也是你皇叔心爱的人。
谢允点点头。
“朕向来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北堂弈慢悠悠的,话是冲着谢允说的,可眼睛却是看着北堂墨染,“婶婶要怎么弥补我的菲菲?”
你的菲菲?
呸!
恶心。
谢允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下。表面还是装作云淡风轻,问:“陛下想如何?”
“听闻婶婶回来时一直抱着皇叔不撒手,朕想,你们在山里恐怕也遭遇了什么,才能让你那么依偎皇叔。换位思考一下,假若皇叔因为一个外人伤了身子,你会如何?”
“”
好家伙,这是拿他和北堂墨染同比他和洛菲菲。
谢允心中想着对策,沉默之际,就听北堂墨染猛地放下酒杯,压着火道:“该罚的,太后都已罚过。皇侄怕不是忘了,这事你可是全权交给太后去办的。”
北堂弈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太监,太监颤颤巍巍低身道:“确有此事。当时洛姑娘昏迷,您就守在身边,太后的人过来看望,说及此事。您正在忧心,就一口应下了。
“那你怎么不和朕早点说?”北堂弈瞪了瞪眼,咬牙道。
“皇上也没告诉奴才您要惩治宸王妃啊。”
北堂弈哑火,憋了好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朕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就是要惩罚他。皇叔,难不成你要护着他?”
话说到这,谢允终于明白了北堂弈这场鸿门宴的目的。
一是惩罚他。二就是让北堂墨染彻底断了对洛菲菲的想法,让他在他和她之间选择一个。
闻言,北堂墨染冷笑一声,不慌不乱道:“皇侄要三思后行。”
北堂墨染的眼神依旧温和,可是谢允却在其中察觉出了一丝怒意。
“你要因为一个外人与我为敌?”北堂弈不甘示弱道。
谢允眼瞅着两人又要吵下去,事情马上就要脱离他能掌控的范围内,连忙出来劝架道:“皇侄若是想撒气便撒。还是那句话,莫要伤了和气。”
谢允把北堂墨染安抚好,又接着问:“皇侄想如何?”
此话一出,北堂弈算是卖了个谢允面子,背倏地放松,脸上漫不经心道:“菲菲因为泥石流导致身体不好。朕不像婶婶一样那么不稳重。只不过是想把他关进水牢,每日从头往下浇水,让他也尝尝不能呼吸的感觉。受满一月,朕就会把婶婶送回去。”
“好毒的心。”谢允低声嘟囔了两句。
“你说什么?”北堂弈提声道。
“臣说,臣并没有伤害洛姑娘。相反,还是臣把她救下来的。”谢允嗤笑道,“不然。若是等皇侄的人马追上去,估计人都跑没影了。”
“这么说,你还挺有理?”
“当然。”
“皇上,你非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北堂墨染重声道。
“人尽皆知?”北堂弈冷眼扫过一周,“朕就是要人尽皆知。皇叔因为一个外人跟我公开叫板,依我看,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他了吧。”
“北堂弈!”北堂墨染愤怒地喊了一声。
“北堂墨染!”
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却一步。
宫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是致命的。
“你们”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僵局,洛菲菲小声道:“在干什么?”
谢允挑了挑眉,北堂墨染和她对视了一眼。
谢允看见北堂弈的脸,这一晚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色全都来了一个遍。
洛菲菲移走和北堂墨染对上的眼神,巡视到谢允身上,脸上一喜,喊道:“原来你是端王啊!我还想让北堂弈找你呢。”
谢允微微惊讶,轻笑道:“找我干什么?”
“找你干什么?”洛菲菲重复道,“找你喝酒啊。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谢允玩味般撅了撅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眼北堂弈,继而道:“可是”
“皇上却因为此事想要惩罚我啊。”谢允装无辜,“你说怎么办呢?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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