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菲菲你怎么来了？”北堂弈不顾九五之尊，亲自下座过来迎接，“你身体不好，不可以饮酒。”

“我身体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话音刚落，洛菲菲就咳了两声。谢允看到北堂墨染将将要起身，北堂弈的手便搂到了洛菲菲身上，之后，他的目光黯淡下来，自嘲地摇了摇头。

谢允不知看到这幕为何有些心酸，酸得他也无心再计较和捉弄北堂弈。

谢允蔫蔫道：“不必了洛姑娘。今日我身体实在不适。”

洛菲菲刚才一激动，忽略了谢允脸上，闻言，她只好遗憾地放弃道：“那下次吧。”

这场中秋宴因洛菲菲的插手而中断。北堂弈在宴上没呆多久，就护着她回去了。

主角不在，这场宴会也毫无意义，没过多久众大臣也全都散了去。

谢允坐在马车里小心瞧着北堂墨染的神色。从宴会出来，他就觉得他脸色不好。北堂墨染这种状态，谢允有幸见过一次，那就是他砸了他的藏宝阁的时候。

北堂墨染生了一双好看的瑞凤眼。低垂时让人觉得很是深情，抬眸时又给人一种温柔又坚定的感觉。谢允回想起刚才北堂墨染眼光黯淡的样子，心里又没由来的疼了下。

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能没有光？

“你”

“你。”

北堂墨染被谢允盯得浑身不得劲，他耐着性子正要询问，正巧撞上了谢允出声。然后两人又十分默契地沉默下来，等对方说话。

比耐性，谢允可不是跟北堂墨染差半点火候。他最先道：“你是不是对洛菲菲还有情啊。”

北堂墨染拧眉看了他一眼，谢允立马拿手捂住了嘴，眼神无辜又无措地和他对视。

“她即将是皇上的妃子。”北堂墨染驴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谢允却听懂了。

成为皇上的女人，即使有情也要掐断。

谢允心里更疼了，仿佛被人攥着一样。

谢允鬼使神差地把手挡在北堂墨染眼前，掀开帘子，此时外面还灯火连天，小贩依旧在卖力地吆喝。北堂墨染没有动作，他想看看谢允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路过一个灯火强烈的地方，谢允把手缓缓放下。橙黄的火光映在北堂墨染眼里，他被光晃得眯了眯眼，谢允马上出声制止，“别动，”眼里映着和他同样的光芒接着道：“果然，你的眼睛就该迎着光才恰当。”

气氛暧昧，谢允的目光真诚炙热，北堂墨染莫名口干舌燥，他微微拉远了些和谢允的距离。谁知，马车忽然颠簸，谢允没了北堂墨染的支撑，失了重心，身子一倒，正巧跌在北堂墨染怀里。

沁人心脾的檀香扑了满鼻，谢允舒心道：“北堂墨染，你身上可真好闻。”

北堂墨染眼光深沉，滚了滚喉结，刚要说话，就见帘子忽地被掀开，苏寻仙的声音跟脸一同钻了进来。

三人皆愣了一下，苏寻仙最先反应过来，身子比脑袋快，率先退了出去，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二位了。但我找宸王确实有事，端王能否割爱一下。”

“”

“”谢允抬头看了眼北堂墨染晦暗不明的脸，哂笑了下道：“看来苏大人误会了。”

“你还要在我身上待多久？”北堂墨染道，“还不起来。”

“起来起来，我这就起来。”说罢，谢允赶紧起身，让开了出口。等北堂墨染和苏寻仙的声音渐行渐远，才像个小贼似的探出个身子离开马车。

“我们的人来报，江南那边发现了蛇夫座的大量人马，不出所料的话，那里应当就是他们的老巢了。”一下了车，苏寻仙便谈及了正事，丝毫没有拿方才的事情打趣北堂墨染。

北堂墨染狐疑地看了眼他，继而道：“可知大概多少人？”

“约三千。”

北堂墨染顿住脚。

三千。

人数比他预想的要多。

“此事情况紧急，你先派人通知皇上，”北堂墨染思索了下，道：“多派几个人盯着那边。这几日处理好家事，不日我们就有可能下江南了。”

苏寻仙嗯了一声，继而道：“我连家都没成，哪有什么事。不像你，家里有个软娇妻。”

“想成家，那还不好说。”北堂墨染调侃道：“我向皇上说说，让他也指给你一家如何？”

苏寻仙玩笑道：“若是能指给我一个像端王这样貌美的人，倒也不错。”

谢允的容貌，世间少得。北堂墨染嗤笑一声，打破苏寻仙的幻想，说道：“晚上了，挺适合做梦。”

两人越聊，话题越偏。苏寻仙坏笑道：“你承认端王长得好看了？”

“本王从未否认。”

“我方才见你们两个举止亲密，端王又是投怀送抱，”苏寻仙八卦道，“他是不是对你生出了情愫？”

北堂墨染白了他一眼：“没有。”

“你怎么那么肯定，不如我们改日试试？”

“试试什么？”

“他对你有没有心。”

北堂墨染道了句无聊，便止了话。可是心里却不如嘴上这般强硬，他那一刻，差点就要答应苏寻仙的主意，去测一测谢允的心，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方才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念头。

“假若圣旨下来，我们去江南少说也要半年之久，端王怎么办？”苏寻仙又道。

北堂墨染不想话题老是围绕在谢允身上，于是敷衍道：“到时再说吧，先看皇上什么意思。”

苏寻仙还想继续，但被北堂墨染以其他事情岔开了话，这个话题也就没了下文。

谢允回到寝室，傻傻地躺在床上，眼神里透着几分迷茫。他在想北堂墨染。

原来在南朝时，听闻他要嫁给当朝皇上的叔叔，还以为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结果却是个翩翩公子样的将军。本以为他顽固不解风情，实际却是胆肝相照，有情有义的人士。谢允回想不小心跌倒他身上的感觉，心里头就跟敲鼓似的，咚咚跳个不停。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感觉。正因为清楚，才让他也很迷茫。这种异样的感觉，不该出现在北堂墨染身上，更不应该出现在男人身上。

谢允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近段时日来没有接触姑娘的过。不然自己好端端的，也不会喜欢上男人。

“不不不，”谢允摇头自我否认道，“我这不是喜欢男人，我是寂寞了。”

连续否认了三遍，谢允才安心地躺下。可是脑袋里不自觉又跑出了北堂墨染的身影。他只要想起北堂墨染黯淡的眸光，鼻尖就会涌上一股酸涩。转辗反侧多次，他全然没了睡意。

“北堂墨染，算我事多替你教训侄子。”谢允咬咬牙从床上坐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三更半夜，下人们早就睡去，就连门口守夜的，也经不住瞌睡虫的上门叨扰，自顾自地溜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偷懒去了。

追风本来眼睛已经合上，但是听到谢允的门上有一声轻微的摩擦声，他半打起精神一看，就见一道黑影窜了出去。他现身敲了敲谢允的门，半天没有动静，推门一看，屋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追风看了看谢允跑的方向，没有着急动身去追，而是转身去了相反的方向，寻北堂墨染去了。

北堂墨染正跟苏寻仙商量着行军部署，追风扣响房门，道：“王爷，端王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不知要去做些什么。”

“那边可没什么好路逃走，”苏寻仙好奇道，“你们今日在宫里头发生了什么。”

北堂墨染避重就轻地把事实娓娓道来，苏寻仙大笑，道：“端王可能是去报仇了。”

“报仇？报什么仇？”

“你想想，皇上在宫宴上如此苛刻端王，依端王这无拘无束又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咽下这口气。”苏寻仙一边说风凉话，一边观察北堂墨染的神情，“我看八成就如我所说的那般。只不过啊，这端王腿脚虽好，就是不知道这武功如何了啊，可别叫人抓住，再来个罪上加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北堂墨染烦闷地蹙着眉，厉声喊道：“来人，备马！”i

谢允腿脚快，追风更快。他刚想翻墙头进宫，就被追风摁了下来。

“追风，我今夜没心情和你玩猫鼠游戏，”谢允有商有量，“你允我一刻，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就乖乖回去。”

追风不为所动：“小的奉王爷之名，请端王回去。”

谢允无奈道：“你天天除了这句话，还会什么？”

“端王，你跑不过我。”

“”谢允无语了片刻，“我知道，你不用强调。”

“那你跟我回去。”

“好好好，回回回。”谢允投降，手却慢慢往衣襟里伸去，对追风故技重施，“追风，小心！”

追风警惕地扭头看去，发现被骗后，再转回头，就见眼前白茫茫一片，谢允的身影隐在其中，无知去向。

谢允甩开追风，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后又寻了个其他墙头，刚要翻，就闻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玩笑音调：“王爷，你可真是了解端王啊。”

谢允僵着转过身，只见北堂墨染高高坐在马上，盛满月光的眸子温和地望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平缓的响起，他道：“谢允，别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