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恨是被一直响个不停的门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抓着枕头蒙住了脑袋,准备不管门口的人,可是门外的人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门铃依然倔强地发出声音来。
薛恨终于睁开了眼,睁眼后才发觉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他这一觉居然把天都睡黑了。
脑袋里传来的一阵接一阵的闷痛感让薛恨死死皱着眉,想到门口那个声音,他只能忍着痛意下了床,结果动作时他又牵扯到了折腾了他一天的腰部,痛得他当场倒抽了一口凉气,扶着床头柜才终于站稳。
他踉跄着脚步走去家门口开门,头一次这么嫌弃自己这个面积不算小的公寓起来:这条路怎么能这么远?
等薛恨终于走到门口后,他扶了扶玄关处的墙才终于站稳:明明只是跟人睡了一觉,为什么他现在感觉浑身酸痛乏力,脑袋还昏沉闷痛?
薛恨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让他愣了愣——“阿澜?”
开口后,薛恨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又哑又涩,说话时还扯着嗓子痛得慌。
方越澜看见薛恨后,脸上的焦急和担忧终于放下来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他看着薛恨红得不正常的脸,还有嘴角结下的血痂,眼里再爬满了担心:“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嗯?”薛恨发出一声轻问,还没来得及看向方越澜身边站着的明艳女人,他就感觉到眼前一阵晕眩,伸手扶着门缝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去。
方越澜被薛恨吓得不轻,急忙伸手扶着薛恨,这一扶才发现薛恨身上烫得不轻:“你在发烧!”
薛恨看着方越澜一张一合的嘴唇,竖着耳朵却怎么都听不清方越澜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再睁开眼的时候,薛恨对上了头顶纯白色的天花板,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让他皱了皱眉。薛恨轻轻扭头,看见了放在自己面前的点滴瓶,瓶子里的药水正在顺着薛恨手上的血管输送到薛恨的身体里。
“终于醒了?”身边传来方越澜带着关心的话,薛恨扬头,果然看见方越澜守在自己的床边:“你吓死我了,小恨。”说着,他扶着薛恨从病床上坐起来了些。
薛恨环顾四周:“这是在医院里?”
“是啊,你高烧三十九度,要不是我和枝玉去看你,我真担心你活活烧没了。”
“......这么严重啊?”薛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针尖:“枝玉?”
才问完,单人病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双手提着食物袋子的漂亮女人,她看见薛恨坐正后,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他醒来了?”
方越澜站起来快步走过去:“醒了,辛苦亲爱的。”他说着一边接过赵枝玉手里的袋子一边在赵枝玉的侧脸上印下一吻。
薛恨瞬间就猜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失落情绪,他收敛起这份怅然,对着走过来的赵枝玉扬了扬唇角:“你好,我是薛恨。”
赵枝玉也笑得温婉:“你好,我是赵枝玉,阿澜经常跟我提到你。”
薛恨挑了挑眉,赵枝玉就解答了他的困惑:“阿澜说,他大学时认识了一个很可靠的好友,仪表堂堂,成绩优秀,人品更是没得说。”
“......”一边的方越澜清了清嗓子:“虽然医生已经给你输了葡萄糖,但最好还是吃点东西吧!”
赵枝玉听了也点头,拿过病房里配备的小桌子摆在了薛恨面前,方越澜则是打开了赵枝玉买来的食物,是一份香味扑鼻的海鲜粥,方越澜闻到香味后朝赵枝玉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亲爱的。”
赵枝玉展颜一笑:“马屁精。”
“我实话实说嘛——”
薛恨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又叹息了一声:守护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副面孔。印象里的方越澜是温和有礼,但又带着疏离感的,哪怕后来他和薛恨成了很好的朋友,面对薛恨的时候也一直冷静自持。
方越澜真的很喜欢他未过门的妻子,薛恨心想。身边的方越澜拍了拍薛恨的肩膀:“我喂你吃?”
薛恨摇头:“放桌子上,我自己来吧。”
方越澜也不勉强,只是叮嘱:“小心烫啊,这是枝枝专门去给你买的,你可得全部吃光。”
薛恨笑了笑,对着二人郑重地道了声谢,才低头吃起粥来。
吃饭中途方越澜的手机震动了,他看见来电人的名字后有些古怪地看了薛恨一眼,忙着应付肚子的薛恨没有察觉到,一边的赵枝玉却很机敏:“去给小恨烫点梨来吧,我守着他。”
方越澜感激地看了眼赵枝玉,转身拿着手机就出了门,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秒,薛恨似乎听见方越澜说:“喂,贺——”后面的话薛恨没听见,门就被带上了。
他正愣神,身边的赵枝玉就开启了话题:“还合口味吗?”
薛恨连忙点头:“非常好,谢谢你。”
“别跟我这么客气。”赵枝玉体贴地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了薛恨:“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阿澜很爱在我面前提起你,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好朋友。”
“昨天他跟你分开回了家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亲爱的,我们的婚礼日期尽量定在周末或者节假日吧?’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希望你能做他的伴郎。”
“......”薛恨差点被喉间的粥呛到:“咳——伴郎?”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赵枝玉十分温柔地拍了拍薛恨的脊背给他顺气:“吓到你了?”
“不是...”薛恨没想到方越澜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方越澜这样的人,人缘极好先不说,就是那个间接害得薛恨这么惨的王八蛋贺三少,对方越澜来说应该是更好的人选才对。
“不只是你,我也很惊讶。”赵枝玉仿佛是有什么读人心的本事:“阿澜的朋友很多,跟他说得上知心话的细数下来也有好几个,但他还是坚持让你做他的伴郎,我问他为什么,他是这么回答的——”
赵枝玉顿了顿,拿过一边的汤盒打开了盖子递给薛恨才继续说:“他说,小恨现在的工作有了起色,以后走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燕市不是那么好混的,有人脉和没人脉是两个概念。”
“他希望通过他的婚礼,让你被别人注意到,也让他们知道,你在燕市会有方家少爷为你撑腰。”
赵枝玉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婉的笑容,她的外貌条件很好,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语气也轻缓流畅,说出来的话十分有信服力。
薛恨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方越澜居然暗地里这么挂念着自己,哪怕他们毕业之后联络得不再密切,哪怕他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薛恨低着头看着碗里仅剩不多的浓稠粥点,还有一边热气腾腾的汤,心里的温暖一如当年方越澜勇敢站出来为他辩白时。
只是这样的感动不能再走一次歪路——方越澜很好,可赵枝玉也很好。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拿薛恨当好朋友,薛恨怎么可能再有底气,去觊觎自己不该觊觎的东西,去爱一个对自己多加关怀,却有别于高高在上施舍的好朋友呢?
薛恨觉得自己没贱到那个程度,否则他也对不起方越澜的这份友情——他会放下。
病房里沉默了很久,薛恨才对着赵枝玉上扬了嘴角:“谢谢,我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那就借你吉言了,我保证你会是我们婚礼上最俊美的伴郎。”
他们相视而笑,出门去接电话的方越澜不知道这一幕。
电话是贺钦打来的,不知道这尊大神今天是怎么回事,从中午他们一起吃饭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后来居然还提出了希望方越澜能帮他带点药去给薛恨的请求。
方越澜虽然惊讶,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贺钦给的说辞是:“我跟他之间出了点误会,我下手狠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误会,但能让贺钦都自认下手狠的,方越澜料定了薛恨状态很糟,饭局结束之后贺钦更是亲自去药店买了一袋子药递给方越澜:“麻烦你了。”
方越澜回“跟我客气什么”,秉着尊重他人隐私的美德,他没打开密封袋看,也就没有发现,密封袋里放着的药根本不是什么活血化瘀的,而全是消炎修复的,外用内服都有。
那之后,贺钦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让他回家去谈点事情,于是本来打算开车送方越澜夫妻俩去薛恨家的贺钦纠结了。还是方越澜拍了拍贺钦的肩膀:“没事的,交给我吧,放宽心,小恨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们大学打了这么多次架,不也好端端的吗?”
“......嗯。”贺钦又道了一声谢后驱车回了贺宅,中途接到方越澜的电话,说薛恨的手机一直关机的,他们准备去薛恨家看看。
贺钦心不在焉地在贺宅呆了一下午,其间给方越澜发了好几次短信询问找到薛恨没。
结果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这才让贺钦打了电话过来问:“找到他了吗?”
“没事了没事了,别担心。”方越澜听着贺钦略显焦急的话,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很快就又被方越澜忽略过去:“我和枝枝刚才去他家里,敲了半天门他才来开的,刚开门就因为高烧晕倒了。”
“晕倒?”
“嗯,我和枝枝把他送来医院里输液了。”方越澜叹了口气:“以前小恨体质很好的,跟你打完架都生龙活虎的,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小可怜。”
贺钦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指尖颤了颤:“在哪个医院?”
“嗯?”方越澜顿了顿:“市三医,这里离他家近一点...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贺钦的声音隔着电话时显得有些失真:“今天的事谢谢你,越澜。”
方越澜下意识说了句“不用谢”。
“嗯,我还有事,有空请你吃饭,再见。”说完贺钦就挂断了电话。
站在原地的方越澜不解地挠了挠头:所以贺钦到底在谢自己什么?买药的事不是已经谢过好几次了吗?
奇怪的疑惑增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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