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向病床上小小的人,眼圈发红。当时整个江家佣人,对他的呼救假装不见,如若不是小纪初,他这会已死得透透。
江离走过去安慰纪父,劝他出去吃饭,这才坐在纪父之前坐的位置,拉起纪初滚烫的小手,细细看纪初。这才发现,他在此之前,竟然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纪初的脸。
在他印象里,纪初从小娃娃时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给他递纸端杯子,是他最喜欢恶作剧的对象。那时候,纪初总是被他扔到身上的虫子蚯蚓吓得哇哇大哭,边哭边喊:“江少爷,我害怕,你快把这些东西弄走……”
江离认认真真看纪初烧得通红的脸,粉粉嫩嫩带着点婴儿肥,眼睫毛像把小扇子投下一片好看的弧形,小鼻子小嘴巴精致漂亮得像个小女生。江离恨不得给自己两大嘴巴,他以前怎么就被狗屎蒙了心那么浑呢。像纪初这么可爱漂亮精致的小孩,他怎么能狠下心欺负他的呢?
从此,江离便再不许纪初喊他江少爷。
因此一事,纪初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落下了只要一变天就会咳嗽的毛病。虽然后来江离给他灌了很多名贵补药补品,都无济于事。
十一岁的江离在那年除夕瞬间就长大了,在旁人面前敛起了脸上的喜怒哀乐,只以一副矜贵公子哥的淡漠脸示众。
那个新年是动荡的,家里的佣人除了老纪,其余人等皆被江父进行了大换血,江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林芝芝。
而江离的新年是在医院度过的,他像个最合格的家长,照顾着在医院躺了半个月的纪初。
只要是关于纪初的事,事无巨细,从吃饭喝水、喝药打点滴到半夜醒来好几次给纪初掖好被子,十一岁的江离从未假手于人。
有一次半夜他睡着了,等他醒来时,纪初的吊瓶早已打完,细细的输液管末端都是纪初鲜红的回血。
第二天早上,作为自我惩罚,他在冰天雪地中只着一条短裤,沿着偌大的医院跑了六十圈。最后是被赶来的江父强制命令才停下来。
江离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江父面前哭,他蹲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爸爸,我心里很难受。看到纪初嘴唇苍白躺在病床上不停咳嗽,我心里真的特别特别难受。您没看到,昨天晚上因为我的疏忽,纪初的回血已经在输液管里干涸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给他养出来的一点血啊……
爸爸,这是我第一次特别想好好对一个人,可却没有做好……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江父身材很高大,站在距江离半米远的地方,身后影子被太阳拉的老长,长到年幼的江离觉得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
静静等他哭完,江父这才面无表情、以近乎冷酷的语调说:“江离,你与别人不一样。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将你培养为江氏的接班人。你必须知道,你的每一个行为都会引发巨大的蝴蝶效应。那孩子有这一遭,完全是因为你当时愚蠢的冲动。”
顿了顿,江父拉了他起来,解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江离身上,安慰:“好了,你也不必内疚。那孩子学习不错,我已命人把他学籍转到你学校,以后他便是你陪读。你学什么他都可以跟着学,当是江家对他的回报。他因这一遭,能受到这种待遇,也是常人不可及的幸事了。”
江离仰起头看向江父,目光坚定:“爸爸,我一定能照顾好纪初,也一定能做好江氏接班人。”
江父英俊的脸上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叹道:“江离,成为江氏接班人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对人对事无需投入过多感情。你要记住,万事万物,皆可用利益去衡量。”
“爸爸,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但是我会记住的。”江离眨着眼睛。
“等你长大就会明白。”江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秘书,秘书当即抬腕看时间,然后近前来恭敬说到:“江少爷,江爷约了人谈事情,必须走了,有事情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离仰头认认真真细看江父的面容,这才挥手说再见:“爸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江父淡淡“嗯”了一声,毫无留恋的转头,离开。
江父说对人对事无需投入过多感情,江离自认为自己做到了。自那之后,除了纪初,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江父还说,万事万物皆可用利益去衡量。江离深以为然,他欠纪初一条命,所以要拼了命的对纪初好。
医院日常小剧场——
十一岁的江离左手端着人参红枣枸杞鸡汤,右手捏着莹白汤匙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吹然后送到纪初唇边,苦口婆心劝道:“乖,张嘴,再喝一口。你一早又被医生抽了两管血做检查,一定要多喝鸡汤才能补回来!”
十岁的纪初鼓着白白嫩嫩的两坨婴儿肥摇摇头,水润眸子可怜兮兮望着江离,仿佛随时能挤出两滴泪来。
江离右手汤匙又往前送了一点,抵在纪初有了些血色的唇上,慈父笑:“听话啊,快点喝完我推你出去晒太阳。”
纪初“喵呜”含住了瓷白汤匙,滋溜一口喝完,趁机讲条件:“那等会出去,你要跳舞给我看。”
江离宠溺笑笑,他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准确来说,他是求之不得!
江离超喜欢跳街舞,但江父不许,所以他只好在无人时偷偷的跳,此前从未有过观众。
有天晚上他以为纪初睡着了,便戴着耳麦在黑暗的病房跳了起来,结果被悄悄坐起来的纪初就着月色从头看到尾。从此,纪初便是他唯一的观众。
纪初又被迫喝下一口鸡汤,撒娇:“江少,明天能换个汤吗,我想喝藕汤。”
江离脸一沉。
纪初立马急急解释:“江少,我这不是要给你省钱。你别看莲藕便宜,但是莲藕浑身都是宝呢,医生也说莲藕是滋补身体的好食材……”
江离作势屈指要敲纪初脑门,咬着牙恨恨说:“纪初,再听你喊我江少,我对你不客气了!”
纪初脑门不躲不闪接下了江离一记敲,雾蒙蒙的漂亮眼睛笑成了月牙状,糯糯的应道:“知道了,江离!我喊你江少喊了那么多年,刚才只是一时忘记了嘛……”
“以后再喊错怎么办?”
“再喊错……呃,就、就罚我天天喝老母鸡汤吧……”
“嗯,那先把这碗鸡汤干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好了,自己喝就行了。”
“不,我就要喂你喝!”
“那,好吧!你喂快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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