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程成醒来的时候唐维已经出去了。
不得不说，住在公寓里唯一的坏处就是每天没有厨子给他做饭了。
程成嘴叼，之前在别墅里住着那个厨子厨子高超，每天一日三餐做的那叫一个不遗余力。
这才刚搬出去第二天。
程成就有点想念自己在别墅的快乐生活了。
他叹了口气，去家附近的早茶店慢悠悠的点了慢慢一桌子菜品。
正准备坐下来细嚼慢咽的吃，忽然想到了什么叫服务员将这满满一桌子菜全部打包拿走了。
程成又一次去了那个江边的非常具有艺术气息的别墅里。
进去以后他没着急吃饭，这次他更加仔细的去参观了一圈别墅，之前那个人走的时候把钥匙留给了他。
但是还没有签房租转让合同。
程成拿着扫把把别墅里外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圈，越看这个别墅他越喜欢。
如果有一天实在和唐维过不下去了，悄无声息的搬到这个小房子里也不是不可以。
程成收拾完以后瘫坐在沙发上如是想到。
大门忽然被推开，时之前的那个人。
他看到程成后笑了笑，程成冲他招手：“正巧我买了早饭还没吃过来一起吧！”
那个人走过去坐到程成对面：“我就说总有一种今天会遇老友的感觉，就过来了，没想到咱们还挺心有灵犀。”
程成也笑了：“你总得给我一个名字吧……总不好一直‘诶’来‘喂’去的。”
那个人想了想，最后缓缓道：“那你叫我九哥吧。”
程成歪了歪头：“九哥？你在家排行老九？”
九哥手里的包子顿在原地，随后释然的扯了扯嘴角：“不是，只是九月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程成就没继续再问了，他与人交往就是这个样子——讲究一个缘分，缘分到了，水到渠成，很多事情都没必要刨根问底，这样对他，对他们两个来说，这段关系都是很舒心。
吃完早饭，九哥洗干净手带程成去了二楼一间上了锁的房间。
程成现在门口顿了顿，用目光询问的望向九哥：“可以吗？”
这是九哥这间别墅里唯一一间上了锁的房间，而且无论是之前参观还是他准备离开时九哥都没有给过他钥匙。
程成认为这里面绝对是放着什么对九哥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不会特地用一把锁锁起来。
所以程成打扫的时候都没有往这边走。
九哥却一笑：“都说要把这间房子给你了，哪里是你去不了的？”
“那为什么要上锁？”程成问。
九哥没回答他，只是用钥匙打开了这间房子的门，房子可能许久都没有被人进来过，刚刚一开门就扬起纷纷扬扬的尘土。
九哥站在前面，尘土猛然往下坠落他弯腰干咳几声。
程成也被这漫天尘土迷了眼，没注意到九哥咳嗽时紧攥着衣襟的手。
漫天的尘土过后，屋内的陈设一目了然。
这是一间挺大的房间，一打眼望过去就是一整排的落地窗。
采光好到离谱，程成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这是唐维的办公室。
至于其他的，就是一些堆积在一起的画材，房间的一角有一张很大的床，墙上挂满了零零碎碎的画。
有自画像，也有风景画。
但正中间的墙面上钉着的却是一副被撕毁的画，看不清话的是什么，画布上面可能是被小刀拉出一道道痕迹，上面还有纷飞的油彩，估计是为了毁了这幅画，故意泼上去的。
现在也落了不少灰。
九哥驱散了充斥鼻尖的灰尘，这才能够放心舒出一口气，紧跟着走了进去。
他似乎是有意回避那一大副画，进去以后直接忽略了那个醒目的墙面。
程成注意到了，但也只是跟在后面没说什么。
九哥在房间了转悠了一圈，鼻腔还是有些难受，他对着程成歉意的一笑：“这是我之前的工作室，本来说想带你参观一下的——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得麻烦你先和我一起打扫了。”
程成点头，直接顺手动角落里拿起扫把：“那算什么的，你来之前我已经把别墅里里外外全部都清理一遍了。”
九哥看着程成低头忙碌的身影愣了愣恍惚间想起了什么，进这个屋子以后，第一次扭头去看那副被毁了的画作。
他们两个人一直忙碌到下午两三点，才堪堪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
做完一切的两个人疲惫的坐在地上，九哥问：“你学过画画？不怕我坑你啊。”
程成余光扫了一眼九哥，大概是熟悉了，他开口说话也很不客气了：“你坑我什么？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去世了，坑我的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坑我的人……你现在这个状态估计也很难回光返照了——那你还能惦记我什么？惦记让我等你死之后每个月定期去烧纸吗？”
九哥沉默了，他似乎真的在仔细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最后打了个响指，很不客气的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你考虑一下？”
程成：……
他可能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了，他顿了顿道：“那得看你画技怎么样，要是做的不称职死了都没人给你去收尸。”
九哥爽朗一笑，从地上撑着站了起来：“那你可得看好了。”
他从角落里取出落灰了的画架擦干净，摆好画布放上去就去开颜料了。
这间工作室的颜料出乎意料的多，颜料的保质期又很长，所以以外的成为了这间房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样可以用的东西之一。
九哥的作画方式和程成不太一样，应该说和程成认知里的绝大多作画方式都不一样。
他只要往画板前面一站，整个人的气场就不一样了。
他随手用画笔寥寥几笔勾出形体，每一笔下都很干脆没有犹豫，似乎早就在脑内构思好了自己要画什么。
紧接着，在程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拧开了一瓶蓝色颜料挤到盆里然后……泼了上去。
是的，泼了上去，程成都愣住了。
这种豪放洒脱的作画方式，他还是头一回见——当然此外的还有些心疼自己刚刚拖过扫过的地板。
怪不得这些房子里的装修格外的简陋，甚至都没有铺地板，而是水泥地。
程成终于找到原因了！
接下来他本来以为九哥会为他展示完全不同的超偷他想象的画技与风格，来弥补损失地板的痛。
结果他破案蓝色的颜料之后随便勾勒了几笔就扔下了画笔：“好了，接下来就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他对着画板扬了扬下巴：“接着我的画下去。”
程成：……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了。
但没有办法，他已经进入了贼窝了，只能被迫捡起画笔站到画板面前开始思考端详九哥留给他的烂摊子。
对方画的形体实在是过于草率，以至于他都分不清楚九哥到底想要画什么，迟疑半天在犹豫的动笔开始描摹。
九哥全程站在程成后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作画。
他看着程成一点点将他随便起的行，随意泼上去的颜料慢慢绘成一副城市林立的模样，不由有些意外的挑眉。
——和他最初的预想一模一样。
艺术这种东西，看上去好像是最抽象，最无法沟通的事情。
但实际上，两个高山流水般的人凑在一起，就总是能运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式，简简单单的线索连上脑电波毫无障碍的沟通起来。
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程成一点点画，画的很认真，和九哥四不顾的画法完全不一样，没落一笔都得仔细的退远观摩一阵。
九哥一看就知道程成的画法是自学的。
从水桶里面随便又抽了一支画笔，程成这个时候已经将画面描摹的初见雏形，大的色块已经上上去了。
九哥推开程成道：“细节部分交给我。”
程成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他满心满眼都在画上没有注意，结果画笔在画布上拖出长长的一道。
灰黑色的颜料画上去最不好更改，更何况一画还是这么长的一道。
程成有些懊恼。
九哥拍了拍程成的肩膀：“慌什么？这不还是有我呢？你就看好了，好好学吧，我可不轻易展露画技。”
程成于是退到对方身后，离远了打算好好看一看九哥到底要怎么救场。
九哥哪怕画细节也是那种豪放的不迟疑。
每一笔落得都很精准——至少在程成看来是这样的。
别人画画都有一个主次之分，至少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但是九哥就完全的随心所欲，有的时候这儿补一笔，有的时候那儿点一笔。
可能上一秒还在画房屋，下一秒就开始画街道。
完全看不透。
并且用色也很大胆，因为最开始这幅画的初见雏形九哥泼上去的颜料其实深蓝色，程成的主体基调选择的就是想要制造灰败感的灰黑色。
但是九哥上细节的时候却毫不介意的用了一对很明亮的颜色——诸如亮黄色，粉红色，浅蓝色。
但是画面却显得异常和谐。
而且主体基调居然也完全符合程成的预期。
在他的一顿操作下，就连那道笔误都被九哥修改成一道马路上的桥梁，原本比邻的房屋中间的大路上是隔开的，底下流着潺潺的水。
但水却是蓝黑色的。
看上去仿佛被污染过。
画面的最底层，九哥将房屋的断层画了出来，两个又大又圆的排水口里连绵不绝的排出废水，他们上面是一家还在冒着白烟看上去在不断加工的黑色工厂。
程成完全愣住了，明明这一整幅画里面九哥上细节的时候没有出现任何一抹灰败的颜色，但是画出来的成图却和他的预想大差不差。
甚至高于他的预想。
他看向九哥的面容更加震惊的。
九哥退了几步仔细观摩了一下这张画作最后有些遗憾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唉，太久没做画，只能画成这个鸟样子了……不过教育你还是足够了的。”
说着他转向已经看呆了的程成道：“学会了吗小孩儿？下次用色就要大胆一点，咱们画油画的，畏畏缩缩，不敢上色，不敢处理细节那还画个屁啊！别一天这么小心翼翼的。”
程成麻木的点了点头，他沉默半晌最后道：“我收回最开始对你的评价——就你这个技术，别说等你死了给你烧纸了，就是你死了想听歌我也会想办法联系阴曹地府给你放的！”
九哥被他这个形容吓到了：“倒也不必……这么极端。”
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他将手中的画笔递给程成：“好了，过去署名吧。”
程成愣住了，连忙摆手推脱：“那怎么可以？！我只是起了个大概的形，所有细节都是你画的，颜色也是你的，我怎么可以署自己的名字？”
九哥被他说的不耐烦了，直接将他推倒画板前，强硬的将手里的画比塞到他手上，握着他的手往画板上拖：“让你署名你就署名，哪儿那么多屁事？我一个将死之人留不留一幅画无所谓的，再说了，这幅画要是输上我的名字有损我的名誉。这幅画算是我让给你的，以后画的更好了就烧给我我在下面给你署名。”
程成拧不过他，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只剩下几个月可活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最后他只能在这个画面最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半推半就地写下一个“c”。
九哥这才很满意的直起身子，拍了拍程成的脑袋：“这就对了，以后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很没有耐心的，如果你不听话的话这间房子大不了就不租给你了。”
程成：……
好好好，你是大佬，你说了都算。
这幅画画完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程成收到了唐维的消息，让他去公司。
江边这栋别墅的位置虽然偏僻，但是离唐维的公司还不算远。
于是他匆匆告别了九哥开车往唐维的公司驶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唐维的公司众人罕见的没有加班全部都下班了。
程成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上有些奇怪的走进唐维公司的大门。
专用电梯口站着一个穿着得体，脸上挂着笑的人，程成走过去对方还亲手帮他摁开的电梯：“程先生好，我是唐总的助理李梓赫，您叫我小李就好，唐总在办公室等您，坐电梯直达就是了。”
程成早就坐了不知道多少次电梯去了不知道多少次唐维的办公室了，已经非常熟悉了。
所以对李梓赫很有礼貌的一点头就上去了。
电梯的楼层跳的很快，今天唐维的公司一个人都没有。
程成不知道唐维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门缓缓打开了。
程成微一抬眼，就被眼前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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