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周围的气氛似乎凝固了。
白竟楚“砰”一声关上车门，戴上鸭舌帽，因为怕被粉丝发现，给自己添无端的麻烦，所以他车上随时背着帽子。
他身影高大，一米八八的身高走到了祝寻的身边，看上去格外有安全感。
可落在季梵眼中，便不是这样了。
此时此刻，祝寻的世界里已完全没有了别人的存在。他只是看着季梵，也看着季梵身边那个不明所以的男生。
似乎有什么在心底悄然碎裂崩塌。
寂静了一瞬，白竟楚似乎察觉什么，垂下眼，睨了祝寻一眼：“认识？”
没有得到回答。
周围的气氛很尴尬，但祝寻向来不擅长对付这种气氛和状况，他想问季梵，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转身离开。
白竟楚微微眯起眼，抬起下颔，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梵和他身边的男生，轻嗤一声后，跟着祝寻离开。
上电梯的时候，祝寻双手放在风衣的兜里，沉默极了。
他今天围了围巾，在医院摘了，现在又重新围上了。
白竟楚瞥了他一眼，看见祝寻半张脸都几乎淹没在了围巾里面，本来冷冰冰的一张脸，因为围巾的存在，反而显得柔软了一些。
祝寻微微垂着眼，眼睫很长，垂下来以后更显得柔软、疲惫。
电梯叮一声到了。
祝寻刚想走出去，却被白竟楚拽了回来。
他二话不说按了一个负一层的按钮。
祝寻猛地挣脱了白竟楚的手，问他：“你干什么？”
“回去啊，”白竟楚微微耸了耸肩，“看你一脸郁闷的样子，感觉跟那人认识？而且……想问他什么问题？那就回去问啊，有什么不敢问的。”
祝寻觉得生气，本来心情就不好了，还被白竟楚这么来一出。他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已经下降到了三楼，他手疾眼快按了二楼，幸好电梯在二楼真的停了下来。
他直接就走了出去，也没有了心情和白竟楚吃饭。
可是祝寻忘了，这家大型购物广场的二楼，是和他联合的酒店的大堂。
他站在大堂里，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大堂中间站着的两个人。
季梵和那个小男生。
他们……似乎在准备开房。
只是季梵不知道说了什么，转身要走的样子，可小男生却着急了，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一番纠缠之后，小男生竟然直接踮脚，吻住了季梵的唇。
一时间，大堂的前台小姐姐目瞪口呆。
但是这一吻之后，季梵没有再提出要离开的样子。
两人就在前台开了房。
“有这么好看嘛？”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了祝寻的视线。
那只手的手腕上还戴着黑色的骷髅手链。
祝寻的眼睫微微一颤，抬起头，冷淡地看向白竟楚。
白竟楚笑了一下，“这么想开房，待会儿我陪你也开一间啊。”
“……”
他没有在说话，转过身，重新按了上楼的电梯按钮。
回到五楼，祝寻等着白竟楚带他去吃饭。
他原本就不说话，够冷淡，现在比之前更冰冷。
没想到白竟楚带他去吃了烤肉。
祝寻更加提不起兴趣。
本来是想跟白竟楚聊一聊他这五年，在国外的发展，和以前的一些事情，尽可能把白竟楚带回正轨……
只是这一次，是祝寻自己先没有了心情。
他沉默地看着那些肉被摆在盘子上，坐在对面的白竟楚很熟练地剪肉，还轻轻哼着歌。
虽然看起来有些欠揍，但白竟楚毕竟没有追问他和季梵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祝寻调整好了心情，坐直了一些，准备吃点，白竟楚却把剪好的肉一块接一块堆到了祝寻的盘子里。
祝寻怔了一下。
白竟楚道：“吃啊，别客气，都说了我请。还有，别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那张脸挂在那儿，我的肉都烤不熟。”
“……”
吃了一块肉，祝寻放下筷子，望着白竟楚，“这五年……”
“打住，”白竟楚勾了勾唇角，“我请你吃饭，不是让你来审问我的，嫂子。这顿饭咱们好好吃，算是我给你的赔礼，以后咱们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因为我只是回来巡演的，所以咱们互相都别打听互相的事情，就这样，知道吗？”
祝寻没有说话，望着白竟楚。
眼前的白竟楚戴着鸭舌帽，因为帽子压住了他挑染的蓝色头发，只能看见小半张脸，是张扬的俊气，是帽子都掩不住的好看。
祝寻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我没有要审问你。”
“聊我，不如聊你。”
“啪”一声，白竟楚把手里的剪刀放下来，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他撑着下颔，看着祝寻，耳朵上的耳环摇摇晃晃，像他这个人一样飘忽不定，不正经。
他问：“问人家名字之前，都要自报姓名，是吧嫂子？那聊我之前，不如先聊聊你？”
这一句话便是戳中了祝寻的心脏。
然而，白竟楚的恶劣从来没有边缘。他的唇角慢慢地挑起，问道：“我哥死了以后，你伤心难过了多久，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愧疚过，之后呢，又交了几个男朋友？一年去看过我哥几次，现在是把他忘了吗？”
祝寻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地攥了起来。
但他面上仍旧一片冰冷，看着白竟楚。
明明是烟火气息十足的烤肉，却在这个时候，变得冰冷无比。
“那你呢，”长久的寂静后，祝寻开了口，声音平淡却又透着凉意，“谈竟南死了以后，你去了哪里？是不是把他的话都放到脑后去了？他让你好好读书，找份安定的工作，但你呢？你却不知所踪，跑到了国外去当地下歌手，你又回来看过几次谈竟南？”
白竟楚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祝寻道：“我今天就教你第一件事，质问别人之前，先质问一下自己。”
“……”
白竟楚身上的气压低到可以杀人。
祝寻曾一度以为，白竟楚会拿起桌上的剪刀捅过来。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白竟楚也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没有。
安静了很久、很久，白竟楚突然就笑了一声。
他漫不经心地重新拿起剪刀，“咔擦”一声，将烤肉剪断，“看来五年不见……”微微一顿，“嫂子的嘴上功夫见长啊。”
“怎么练出来的啊？”他的笑容逐渐恶劣了起来，望着祝寻，眼神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跟男人练的吗？”
祝寻当时脑袋中仿佛最后一根理智的丝线断了。
在这一瞬，崩断了。
他站起身，几乎是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拿起桌上一杯冰水泼了过去。
冰水泼洒在了白竟楚的脸上。
白竟楚大概也没有反应过来，闭了闭眼，数九寒天，就算面前是一盘热乎乎的烤肉，可毕竟是冬天，冰水泼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水顺着他的鼻梁缓缓往下滑，滑到了下颔，滴答滴答落在了衣服上。
祝寻道：“你哥没有教过你尊重人，我来教你。”
他转身就离开了烤肉店。
留下了周围一脸茫然的客人，和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白竟楚。
祝寻离开了购物广场，才觉得有些冷。
他没有吃什么东西，从下午到晚上，本来推掉了和季梵的约会，就是想跟白竟楚好好谈谈，没想到不仅看到季梵出轨，还被白竟楚气了这么一通。
他虽然饿了，可是又有气堵在心口。
难受却说不出来的感觉。
祝寻把围巾拉起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寒风呼啸刮过脸庞，有些疼。
他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低下头，沿着路慢慢地走，街边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有个老奶奶在寒风中卖烤红薯。
祝寻走了过去，要了两个烤红薯，等买完以后，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就买了两个。
因为以前季梵在的时候，也会买两个烤红薯。
祝寻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把烤红薯拎在手上，慢慢地沿着大街往回走。
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可以先走回医院，拿上他的车，再开回家。
然而，他也不想回那个家。
那个和季梵的家。
祝寻站在十字路口，拎着两个烤红薯，望着人行道的绿灯变红灯，红灯又变了绿灯，周围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自己迟迟未动。
是不是他的人生也是如此。
总感觉自己已经走得很快很快了，可是最后发现，身边的人都不在了。
都离他而去了。
他拼命走那么快，却像是还停留在原地一样。
就像白竟楚说的，五年前到现在，他有了事业有了钱有了女人，还有一大堆粉丝，而他呢，他和五年前一样，除了有一份工作，其他什么都没有。
孤身一人，也一如既往。
绿灯又亮了。
祝寻微微叹了一口气，把围巾微微拉起来一些，准备过马路。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他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见一辆骚气的红色轿车停在了旁边的路口。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白竟楚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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