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变得冷却了下来。
冬天没有开暖气,冷意还是很浓重。白竟楚开着车,导航也没有外放,挂着蓝牙耳机在耳朵上,开到一半,他侧头看了一下,祝寻已经睡着了。
围巾还围在脖子上,半张脸都陷在围巾里面,祝寻靠着车窗,睡得很沉。他睡着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只是一种假象。
现在这种柔软才是真的祝寻。
正好到了一个红灯的路口,白竟楚把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凌晨的路口,一辆车都没有。
白竟楚侧头看向祝寻。
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伸出手,靠近一些,把祝寻的围巾稍微拉得往下拽一拽,生怕他的鼻子一直塞在围巾里,呼吸不畅,等会儿憋死了。
白竟楚的手指把祝寻的围巾拉下来的时候,感觉到祝寻的呼吸就正好拂在了他的手指上,柔软的,轻缓的。
他的手指瞬间僵硬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
软。
这人的呼吸,怎么会这么柔软。
白竟楚觉得祝寻的呼吸拂在他手指上的时候,像是蒲公英被吹过石头,轻轻擦了一下,就过去了。
不受控制似的,白竟楚勾着祝寻的围巾,慢慢地往前靠了靠。
如果不是驾驶座上的安全带拉住了白竟楚,他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贴上祝寻的脸。说实话,他只是好奇,真的很好奇,想看看不冷淡、不想教育他的时候是祝寻,是什么样子的。
车窗外是凌晨的夜色,车内没有开暖气,白竟楚离祝寻很近,他看见祝寻耷拉下来的睫毛,又长又密,跟个姑娘似的,如果被这样的睫毛扫过,掌心一定会很痒。
他的目光落在祝寻的鼻尖上。
还挺漂亮的鼻尖,他交过一些女朋友,没有人的鼻尖有祝寻的鼻尖那么好看。
再是嘴唇。
那么冷淡的人,也该长着薄薄的唇,都说薄唇的人也薄情,但白竟楚看祝寻的唇,唇线漂亮,笑起来的时候也蛮好看的,最重要的是……
看起来很柔软。
触感也应该挺好。
白竟楚的手从祝寻的围巾上挪开,竟无意识似的,手指按上了祝寻的嘴唇。
那一瞬,仿佛有电流过了身体一般。
真的很柔软。
而且祝寻放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毫无防备的状态,更别提以前总有一种想要教育白竟楚的长辈姿态,现在的祝寻,看上去跟白竟楚没有差多大岁数。
甚至白竟楚都能自称是哥,照顾祝寻。
手指下的唇瓣,柔软,按下去,会陷下去,又回弹。
白竟楚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祝寻的唇瓣。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猛地把手收回来,动作太大,甩到了车门,疼得他差点升天。
过了很久,白竟楚捂着手指,抬起头,发现红灯已经变成绿灯,又从绿灯变成了红灯,所幸道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更没有车向他按喇叭。
车里突然就变得滚烫了起来。
白竟楚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红灯变成绿灯,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因为工作原因,可能经常需要回医院加班,所以祝寻的家住得不远,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到老金湖路的锦绣花园。
白竟楚想开车进车库,没想到保安却因为看他面生,车牌号的也陌生,就把他拦了下来。
保安问:“请问是这边的住户吗?”
“不是,”白竟楚不耐烦极了,指了指身边,“我送人回来。”
保安凑近一看,发现是祝寻,连忙让开,过了一会儿,又寻思着,祝寻的男朋友好像不长这样……这是分手了?
白竟楚不知道祝寻住的哪一栋,车停在车库里,解开安全带,想起自己刚才摸祝寻嘴唇的举动,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却发现这手怎么放都别扭。
最后白竟楚下了车,打开祝寻的车门,晃了晃祝寻的肩膀。
祝寻慢慢地睁开眼。
他看向白竟楚,很快就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
下了车,祝寻对白竟楚说了一声:“谢谢。”
白竟楚的手搭在车门上,眯起眼,看着祝寻。过了一会儿,他凑近了些,对祝寻道:“以后别在我车上睡那么熟,嫂子。”
“……”
“我不是什么好人,”白竟楚笑了一下,“可别对我太放心。”
说完,他把车门关上,自己走到驾驶座上,上了车。
祝寻也没有心情再和白竟楚说点别的,他现在真的很困很累,只想回家睡一觉,于是把围巾拉上来,慢慢地走到了地库入口处,刷卡进去,按了电梯。
白竟楚坐在车里,没有离开。
他看着祝寻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走,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烤红薯。
白竟楚:“……”
电梯里,祝寻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双手揣在风衣的兜里,心想,季梵这个时候应该在酒店和他的新男友共度春宵吧。
他这一天真的过得很累。
下午忙着准备和季梵的约会,结果因为白竟楚的原因把约会取消,心怀着愧疚,没想到竟然看到季梵当面出轨,这就算了,白竟楚还一次又一次惹他生气。
医院的病人也没有救回来。
祝寻想想就觉得心口发堵,有些难以呼吸。
电梯“叮”一声到了,祝寻走进漆黑的楼道里,声音很轻,甚至连声控灯都没有被点亮。
他家用的电子密码锁。
祝寻伸出手,把拇指按在了密码锁上,轻微的一道声响后,门开了。
他推门进去,正站在门口换鞋,客厅的灯突然就亮了。
突然间的明亮,让祝寻的眼睛不适应。他闭上眼一瞬,再睁开,看见了季梵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都是沉默。
长久的寂静,祝寻踩上了柔软的毛绒拖鞋,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季梵重复了一遍,“我还想问你,你怎么还知道回来?”
“……”
祝寻抬起头,看向季梵。
季梵抱着手臂,冷冷看着祝寻,“把跟我的约会推掉,就是为了和别人去约会是吗?”
说实话,祝寻不知道季梵哪里来的底气跟他说这句话。
他直起疲惫的身子,看了季梵半晌,本来有挺多想说的话,可是突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必要了。
他们恋爱一年,也有过甜蜜期,也有过热恋期,也一起牵着手去江边看过风景,去彼此的单位接对方下班,可是到底,还是走到了这样不堪的结尾。
这五年里,祝寻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最后的结尾,似乎对方都会因为他的工作原因,和他吵架、吵架、再吵架,最后分开。
没有一个好结局。
和季梵在一起的时候,季梵比他小两岁,长得帅,人也幽默风趣,而且季梵完全不在意他的工作,就算祝寻经常加班,经常不回家,季梵也没有说什么。
祝寻以为自己能够和季梵有个好结局的。
只是没想到……
算了。
祝寻把自己的念想打住,对季梵道:“我很累,明天再说吧,行吗?”
说完,他往房间里走去。
然而季梵伸出手,拽住了祝寻的手臂,把他拽了回来。
他问:“你很累,你干什么去了,你累?被别的男人上很爽是吗?”顿了顿,他拽着祝寻的手渐渐用力,声音也逐渐不受控制,“祝寻,我忍你很久了,每一次每一次,都用各种加班忙碌的理由搪塞我,我们已经多久没有约过会了,多久没做过了,你自己算过吗?我们还是恋人吗?你累的时候,我难道不累吗?我凭什么每次还要看你的冷脸,要对你热脸贴冷屁股?还有,在床上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表情,我他妈看着都没心情跟你做了,你说你不喜欢叫,是不是因为喜欢在别人床上叫啊?”
祝寻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刺耳的话仿佛针一般,深深刺进他的心脏里,虽然血肉模糊,但他向来习惯用冷淡掩饰,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
都说当一个人愿意解释的时候,是他还在乎,所以他想要解释,当他连解释都不想解释的时候,就是彻底失望了。
祝寻看着季梵,此时此刻便是如此,彻底失望的感情。他一句话都不说,仿佛冷暴力一般,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太累,真的,太累了。
过了一会儿,他对季梵说:“你搬出去吧。”
季梵:“什么?”
祝寻闭上眼,“搬出去吧。”
“为什么?”季梵问。
祝寻道:“我有洁癖。”
“你……”季梵气到脸都变形了,“你、你自己都跟别人去玩……”
“啧啧啧。”
一个声音从没有关的门外传来。
白竟楚单手把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手里拎着两个烤红薯,“你们怎么回事,开着门吵架,不怕被隔壁邻居听到?”
祝寻怔了一下。
白竟楚怎么上来的?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白竟楚已经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踩在干净的地板上,对着季梵勾了勾手指,“哥们儿,你听好了。首先,祝寻他不是我男人,我也没上过他,我对男人根本不感兴趣,别污蔑我,我可受不起这个罪名。第二,这话我本来不想说,也懒得跟别人解释,但是看到你那张见人就咬的脸,我还是想给祝寻说句话,因为他以前是我哥的男朋友,所以我现在勉强叫他一声嫂子,今天下午也是我请他出去吃饭的,因为上次在医院我没太尊重他,我是想来找他道歉。”微微一顿,他笑了,“最后呢——我想问你一句话。”
停顿一下,白竟楚慢悠悠地把手搭在了祝寻的肩上,好奇地看向季梵:“他在床上真的不会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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