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等你

“……”

周围的气氛一时寂静尴尬下来。

其实祝寻是没有议论别人的先例的，他寡言少语，更不可能在背后说别人怎样，只是今天实在是太特殊，对象是白竟楚的小女朋友，而询问的小女朋友还一脸不安的样子，他就实话实说讲了一些可能存在的状况。

只是没有想到，又被这个混世魔王给撞到了。

不过白竟楚似乎真的没有听到前面他们在说什么。

姜小曼的脸都白了，看着白竟楚搭着祝寻的肩膀，半晌，嗫嚅道：“说、说你们乐队里，是不是有深柜……”

白竟楚“嗤”了一声，带着不屑，“深柜？我们乐队只有已出柜的，没有什么深柜，要不就跟我一样性取向女。”

“真的吗？”姜小曼的眼里亮起了光。

白竟楚才懒得回答真的还是假的这个问题。

祝寻再次把白竟楚的手拿了下来，准备转身继续跟着工作人员走。

“哎，”白竟楚叫了一声，“嫂子，说起这个话题，我突然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我哥喜欢男生的？因为听说当时是你追的他诶。”微微一顿，他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我还真想象不出，你追我哥会是什么样子。”

又来了。

祝寻不想回答。

安静片刻，他双手揣进兜里，微微攥紧，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了。

工作人员只能带着祝寻往VIP观众席的地方过去了。

坐下来以后，距离演出开始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观众们已经都开始慢慢入场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类似LIVEHOUSE舞台，但实际上比LIVEHOUSE要更加宽阔，有更多的舞美特效，是一个可以媲美演唱会的LIVEHOUSE舞台。

高高悬挂着的灯球，四处可见的特效屏幕。

祝寻坐在椅子上，因为白竟楚刚才的话，忍不住去回想，和谈竟南的一切。

其实初遇谈竟南时，他算不上有多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很狼狈。

在泥泞的小巷子里，催还高利贷的人把祝寻按在了地上，用他那张高岭之花般冰冷白皙又漂亮的脸摩擦脏兮兮的地板，血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下来。

可是祝寻一点儿反抗能力也没有。

他爸妈都死了，死在那一场车祸中，家中所有的积蓄都被他拿出来赔给对方的车主了，因为在这场车祸中，肇事的是他的爸妈。

弟弟恰好在这个时候生了病，祝寻学医却没有办法救他的弟弟，只能到处借钱，亲戚都不接他的电话了。

最后找到了这些愿意借高利贷的人。

可是祝寻根本还不上那些钱，就算拼了命打工，最后也只能是这个结局和下场。

舌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祝寻已经放弃了抵抗，反正他知道这些人不会真的打死他，顶多把他打个半死，因为他们还要他还钱。

也是这个时候，巷口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喝骂声：“干什么呢？！”

随后是一阵激烈的交锋，那个男孩子，一个人打了他们四五个，最后还把他们老大按在墙上，才得知祝寻是借钱不还的人。

那个男孩子沉默片刻以后说：“我替他还钱行吧？那些钱也不多，我这张银行卡里应该够了，三十万，全拿去，别再来找他了。”

祝寻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坐在雨水中，看着那个男孩子。

那天没有阳光，甚至没有多好的光线，只有灰暗的天空和满地的雨水。但是祝寻看见那个男生，长了一张俊秀的脸蛋，他穿着正式的西装，好像刚刚参加完一个活动，但是因为打人，没有撑伞，衣服都被雨水湿透了。

他走到祝寻面前，向他伸出手，“别怕，他们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祝寻不知道怎么报答谈竟南这三十万的恩情。

后来祝寻才知道，谈竟南跟他是一个大学的，大三法学系的学长，是系草，很出名的。

一开始，祝寻也只是想感谢谈竟南，在养好伤以后，自己做了一份很精致的甜点，在谈竟南下课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他把甜点送给了谈竟南，当时谈竟南和朋友们一起下课，朋友们打趣他，“哟，现在追你的人，已经开始有小学弟了吗？”

祝寻那个时候才十九岁。

他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就算再怎么高冷，也还是红了耳郭。

谈竟南对他的朋友们道：“滚。”

朋友们瞬间嘻嘻哈哈着跑远了。

谈竟南看了祝寻一眼，留意到他的眼角还有一个不明显的伤痕，便抬起手，碰了一下，“还疼吗？”

祝寻猛地往后撤了一下。

第一是因为他不习惯跟人接触，第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男生。

所以更不会更男生有太多肢体接触。

怕谈竟南想太多，祝寻把手里的甜点送了出去，“谢谢你……帮我。我在努力挣钱，你可以告诉我你的银行卡号吗？我每个月把钱还给你。”

谈竟南笑了一下，“没关系。”

他收下了祝寻的甜点，大概也因为是男生，所以不会太在意。

只是因为谈竟南没有告诉祝寻，他的银行卡号，这对于祝寻来说是一个大问题，他不可能欠着救命恩人的三十万不还。

所以接下来，祝寻几乎每天都在那条路上等谈竟南。

他每天带一份甜品，其实也只是想要到谈竟南的银行卡号。

或者微信也行。

祝寻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固执，在别人眼里已经变成了追求。

谈竟南并没有拒绝祝寻的甜品，在校园里传得风风火火，那个法律系的系草是同性恋的时候，谈竟南竟然也没有辩白。

在祝寻持续送了两个星期的甜品后，在一天傍晚，祝寻下了课，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了谈竟南。

谈竟南在那儿等着他。

怔了一下以后，祝寻快步走了过去，以为谈竟南愿意告诉他卡号，或者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因为那种传闻可能已经给谈竟南带来了烦恼。

可是走到谈竟南的面前以后，他却没有露出什么厌烦的表情。

他弯下腰来，看着祝寻，眼底带着笑意，“明天有没有空啊，小学弟。”

祝寻顿了一下。

他问：“学长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没啊，”谈竟南道，“就想问你，去不去图书馆学习而已，这不是临近期末复习了吗？”

祝寻傻乎乎就答应了。

那一年的祝寻也没有现在这么冷淡，全校都说，学医的那位美人学弟，看起来怪可爱的，乖乖的样子，就是不爱说话。

之后便像是所有情侣那样。

告白是谈竟南告白的。

祝寻也答应了。

他没有理由不喜欢谈竟南，那样一个优秀的、幽默的、温暖的男孩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引起轩然大波。

谈竟南跟祝寻说：“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了，也算是我的‘亲属’了，所以那三十万不用还了。”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知不知道谈竟南喜欢男生。

祝寻一开始没有抱着那样的心思去跟谈竟南交流。

但后来喜欢上了，也是真的。

所以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祝寻发现自从白竟楚回国以后，遇见他以后，他也开始频繁地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白竟楚和谈竟南……

怎么都看不出，这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一个常年混迹地下酒吧，一个是法律系的翩翩才子。

祝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想起在那一年，在夕阳下，谈竟南第一次吻他的时候，眼底带着很深的笑意。

而就在他回想的那一瞬，那张脸竟然替换成了白竟楚的脸。

祝寻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瞬间泛起了红痕，让他疼得清醒了过来。

他在想什么。

周围VIP的坐席都快要坐满了，乍一看，全是女孩子，他一个大男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演唱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祝寻并不热衷于这样的场合，所以当所有观众都开始欢呼雀跃的时候，他安静得像个假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祝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接通了电话，是个非常急的手术。

这种情况很常见了，祝寻挂了电话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离开了VIP坐席。

他打算跟白竟楚说一声。

走到后台区，工作人员问起祝寻，得知他是白竟楚的朋友，很快就把他带到了白竟楚的化妆间里。

化妆间里，有六个男人。

但是祝寻一眼就看到了白竟楚。

他今天化了非常浓的妆，却一点儿也不违和，左眼用黑色的化妆颜料画了一个十字架。整个妆面邪恶又英俊，挑染的蓝发上撒了金粉，愈发夺目。

祝寻走到白竟楚面前，另外五个男人都看了过来。

他说：“我有一场很急的手术，现在马上就要回去。”

白竟楚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黑了。

祝寻没有打算得到白竟楚的同意，转身就要走，而下一刻，白竟楚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要走？那我的演唱会怎么办？”

“……”

似乎听到什么很意外的话。

祝寻慢慢回过头，望着白竟楚。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眼前恍惚闪过了谈竟南的脸，又再一次和白竟楚的脸缓缓重合。

眼前的白竟楚，似乎第一次出手挽留他。

祝寻能够感觉到，白竟楚是希望他留下来的。

安静了一会儿，祝寻的声音轻了点，难得没有冰冷，“我做完手术就赶回来，一个小手术，不会花太多时间，行吗？”

化妆间里的其他人都挺意外的，看着白竟楚。

半晌，白竟楚慢慢松开了祝寻的手腕，“行。”

他说：“那我等你。”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