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慌乱

“……”

祝寻并不明白白竟楚说这话的意思。

但是他决定离开了，于是就把袖子放了下来，遮住了那块签名，侧身想从白竟楚身边经过，对祝觅道：“回家了。”

白竟楚很自然地让开了一条路，但是转过身望着祝寻的侧脸的时候，突然又起了恶作剧的心眼，一把抓住了祝寻的手腕，“等下。”

祝寻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望着白竟楚。

“你没来看我的演唱会，”白竟楚舔了舔唇，扯开唇角笑道，“你得补偿我。”

祝寻的眉心轻轻蹙起，“怎么补偿？”

“陪我喝酒。”白竟楚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

祝寻道：“不行。”

他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并且想把自己的手腕从白竟楚的掌心里挣脱出来，“我要送祝觅回家，我还要……”

“嫂子，”白竟楚的力气很大，稍微一用力，就把祝寻拽到了身边，“你说好要来看我演唱会，但是你没有来，你这难道不是食言了吗？”

他低声道：“食言的人，都不愿意做点什么补偿吗？”

“可以补偿，”祝寻渐渐感觉自己和白竟楚的力量差距，不再试图挣扎，声音冷了一些，“但是不能喝酒。”

“为什么？”白竟楚问。

祝寻还没有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些笑声，“对啊，为什么不能喝酒。”

他回过头去，看见自己身后站着四个男人，各个造型不一样，款型也不一样，唯一的特点就是都长得很帅，但也很痞，和白竟楚是一个类型的。

看来是一个乐队的。

“之前就听Pthahnil介绍过你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染了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微微一笑，“祝寻，祝医生是不是？听说你最近也恢复单身了，很巧啊，我们都是单身，Pthahnil也是单身，我们可以开一个单身party了。”

祝寻刚想拒绝，可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似乎又怔了一下。

他转过头去，看着白竟楚，“你……单身？”

那个戴眼镜的叫林天，艺名是另外一个堕天使的名字，祝寻不太清楚，只是听到林天笑了一下：“是啊，他今天刚被他女朋友甩了，你就说巧不巧吧。”

之前那个在医院里见过的，吉他手Abraham嘻嘻哈哈地道：“他女朋友怀疑他是gay很久了，今天在乐队表演的时候，我亲了他一口，他女朋友就彻底跟他掰了，哈哈哈哈！”

白竟楚：“……”

“没那么简单，”林天倒像是一个比较温和而且好说话的，他扶了扶眼镜，“他女朋友家里比较有钱，属于富家女的那种，之前她爸就一直看不上我们，觉得我们是混地下的乐队，把他女儿带坏了，这一次她爸算是彻底摊牌了，让她要么回家，要么永远离开家，她回家去了，也就算是分手了。”微微一顿，耸了耸肩，“这没有什么，我们知道，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们。”

祝寻没有说话。

Abraham忍不住骂道：“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臭老头，是不是不知道我们楚哥对女朋友有多好啊？那些包我看老头子自己都舍不得给女儿买吧！”

“行了，”白竟楚开了口，懒懒道，“分都分了，还在这儿叽叽歪歪。”

他随手拎起放在观众席上的一件外套，“走了，下一个更好。”

祝寻看着白竟楚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瞬觉得他很可怜，因为想到谈竟南说过，白竟楚小时候因为脾气不好，被他爸扔掉了，他爸只带走了谈竟南。

谈竟南还说，白竟楚那个时候还很小，却也追着他爸爸的车跑了很远，最后也没有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谈竟南和爸爸远去。

祝寻只是迟疑了这么一瞬，白竟楚就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真的不来喝酒吗，嫂子，五个大帅哥陪你一起，除去我，另外都可以任你挑选。”

“……”祝寻不知道白竟楚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说：“我要先送祝觅回家。”

这话没有拒绝，白竟楚听了以后便明白过来，“那我送你们，再带你去酒吧。”

祝寻没有再说别的话了。

其实祝觅也想出去跟祝寻一起出去玩，但是被祝寻很严厉地反驳了，祝觅就不敢在说话，倒是开车的白竟楚一直笑个不停。

祝寻不知道白竟楚笑什么。

把祝觅送回家，祝寻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只小哈，就跟白竟楚说了一声，回家看了一眼，发现小哈竟然乖乖地趴在原地睡觉，听见有人回来了，立刻摇尾巴站起来。

祝觅看见小狗高兴地不行，祝寻跟他说：“很晚了，十一点之前一定要睡觉，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祝觅小声回答。

祝寻转身出去了。

他回到白竟楚的车上，系好安全带，白竟楚却没有立刻开车出去，只是轻轻地敲了敲方向盘。安静片刻，他说：“你弟弟，挺幸福的。”

祝寻怔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白竟楚，却见白竟楚撑着下颔，眼底带着些许不明的情绪，“我要是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祝寻其实很少听见白竟楚说真心话。

但是此时此刻，他能够感觉到，白竟楚说的是真心话。

祝寻本来想说，谈竟南也是个很好的哥哥，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却没有这样说，只是望着窗外，声音比以往都轻了些，“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把你当弟弟。”

车内安静了很久。

白竟楚没有说话，启动了车子，开出了车库。把车开了好一段距离以后，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道：“当你的弟弟，然后你就要像管你弟弟一样，管我了是吗？”

祝寻望着窗外，桃花眼里安静得清冷，他“嗯”了一声，“其实我的行事方式你可能不喜欢，但是我很难改变，因为祝觅是被我带大的，所以我这个人比较独断，他叛逆期的时候我也发过脾气，也打过他……”

“哟，”白竟楚笑了，“你还会打人呐，嫂子。”

祝寻顿了一顿。

他说：“用尺子打手板。”

白竟楚：“噗！”

祝寻轻轻蹙了一下眉，没有再说话。

白竟楚开车在路上飞驰，单手撑着下颔，单手握着方向盘，“你真的要管教我的话，你会怎样管教我？”

安静了好一会儿，祝寻才转过头，望着白竟楚，“少喝酒，少抽烟，不要去山道上飙车，特别是晚上，早睡早起，多吃对身体有益的健康食物，”微微一顿，看了一眼白竟楚身上的外套加背心，“还有，不要穿太少，很容易感冒，有些病症都是由于感冒引起的，感冒多了，身体机能下降，抵抗力也会下降，其他器官也容易生病。”

祝寻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得到白竟楚的认可。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祝寻就想对白竟楚说这些话了，只是那个时候，十几岁的白竟楚根本不会听他说话，甚至总给祝寻一种，只要他说话，白竟楚就会掐死他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白竟楚，比现在要魔王得多。

可祝寻说完话以后，车内安静了很久。

他看着白竟楚，看见窗外的霓虹流光映照在白竟楚英俊锐利、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阴影与光明交错在一起，让他一时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

良久，白竟楚轻轻笑了一声，然后道：“挺好的。”

“如果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人跟我说这些话，我会很感动。”他打了一下方向盘，“但是现在，我只会觉得惺惺作态。”

车停在了一个巷子的外面。

地下酒吧就在巷子里面，白竟楚下了车，走到副驾驶，帮祝寻打开车门，笑眯眯道：“请吧，嫂子，今晚你得跟我一起破例了。”

祝寻下了车。

冬天的夜晚很冷，他把衣领拉得高了一些，跟着白竟楚走进了巷子里。

其实祝寻没有想来喝酒，他也不能喝酒，做医生这个职业，一旦有什么需要他的手术，他必须立刻赶回去，所以这一次陪白竟楚来酒吧，只是想要在白竟楚准备回家的时候，他可以开车送白竟楚回家而已。

地下酒吧里相当热闹。

而且酒吧里似乎都是白竟楚的熟人，一见他来，顿时欢呼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白竟楚身后的祝寻，不知谁吹了一声口哨，“楚哥，什么时候口味变了？连性取向都变了？”

白竟楚说了一句：“滚。”

他伸出手，把祝寻一下子揽到了身边，“我哥以前的男朋友，现在单身，高冷男神款，喜欢的就上，别磨磨唧唧的，像我嫂子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啊。”

说完，白竟楚就把祝寻往外一推。

一瞬间，祝寻就被人包围了。

眼前全是来想要他微信号的男生们，他们有些也长得挺俊气，可祝寻现在并没有想要谈恋爱的念头。被围堵得受不了了的时候，他转过头去，想要找白竟楚，试图让白竟楚救他。

一回头，就看见白竟楚靠着吧台，手里拿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淡淡地望着这边。

其实白竟楚只是想看看祝寻被人围攻时会不会露出一种窘迫的样子。

可是并没有。

酒吧里的灯光洒落在祝寻的侧脸上，白皙又漂亮。他盯着这个侧脸，手里威士忌的冰水顺着玻璃杯壁缓缓滑下来，正好在这一瞬，祝寻回过头来，找他。

白竟楚的目光和祝寻相接了。

他看见祝寻那双清冷的桃花眼里，竟像是浮动了些许水雾似的，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那种水雾显得格外朦胧。

白竟楚被祝寻看了这么一眼，心跳突然就停了一瞬。

周围似乎突然就变得很安静了，什么吵杂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剩下酒吧的驻唱歌手学着林忆莲的嗓音唱了那一句：“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和祝寻对视的瞬间，白竟楚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在初高中合并的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学生当中，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清冷少年，回过头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

和祝寻的脸庞完完全全重合，严丝合缝的，一模一样。

白竟楚的喉结微微一动，下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受控制地起身，拨开人群，走到了祝寻的身边，懒洋洋地道：“可以了啊，逗你们的。”

他挡在祝寻的身前，脑海里却全是很多年前看过的那个清冷少年的眉眼，让他的心乱糟糟的，甚至有一丝的慌乱。

白竟楚轻声道：“我嫂子可不是谁都能要到微信的。”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