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你还有我
这是个三层楼高的精致小别墅,前能观湖,后拥森林,视野辽阔,空气清新。法式镂空铁艺栏杆围绕一圈,前庭后院,花池中种满了莲花。入室后一串华美璀璨的法式水晶吊灯从三楼如流苏般垂泄而下,木质旋转扶手楼梯光洁得能照出人影。
“坐吧!”一位身穿宝蓝色绸质奥黛的四十岁左右女人,棕色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发髻,双腿并拢斜靠在深褐色法式真皮沙发上,浓黑的双眉下闪动一双间距较宽的杏仁大眼。
绑架?因为王一啵并不是自己走进来的,而是被两个魁梧高大戴着黑超墨镜的保镖架着抬进屋的。
女人妩媚轻笑,仍挺直着腰端坐着,轻轻摇了摇手,王一啵的脚这才着了地。
“你可以叫我花姐。”女人身旁还坐着一个梳着上海老式油头发型的年青男子,西装革履正襟危坐。他的双手从花姐说话开始就没离开过手提电脑的键盘,噼哩啪啦地敲着键盘。
灭口?王一啵愤怒地踢着腿,堂堂七尺男儿,有手有脚,好歹也是公众人物,竟被人架在半空“请”进了门,这份羞辱令他后悔今天拔刀相助的决定。
“张妈,给王先生倒杯咖啡,我们进入正题吧。”花姐垂着眼帘,翘着尾指,将绘着浓艳玫瑰花的白瓷咖啡杯送到唇边,轻轻啜饮一小口,在口中细细品味一番后,曼声说道。
至此,王一啵这才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位风韵娴雅的女人。
她穿着自己熟悉的越南传统服饰奥黛,庭院中种着越南国花睡莲,满室飘满着越南咖啡的香味,甚至连眉眼间的神态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越南的咖啡味醇香浓,酸味较淡,令他瞬间梦回到小时候每天清晨与母亲的快乐早餐时光。
“你是越南人?”王一啵诧异地问道。
花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双手叠放在膝盖上,仍保持着挺拔的仪态:“我更喜欢你用"您"!”
说完,晶亮如辰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王一啵,继续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越南人如何在中国拥有这巨大的财富。想听一个故事吗?”
王一啵不喜欢别人对他提要求,但看着左右四名身形如牛的保镖,心里便知道这个故事他愿意听也得听,不愿意听也得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果然,花姐重重地吸口气后,便轻声道出一段辛酸的往事。
越南陈家有二女,姐妹二人相差五岁。大姐双十年华,模貌标致,精明能干,是德重县远近闻名的橡胶西施。陈家的橡胶园在大姐的精心管理下,出胶量年年获县里第一名。然而,灾难却于无声处悄然降临。
越南贵族们的橡胶园因贪图享乐疏于管理,便靠逐渐蚕食平民百姓的橡胶园来支撑为继,而平民的反抗往往引来灭顶之灾。左支贵族王文雄强行霸占了陈家橡胶园,抢了大姐做妾室,将年迈的陈家二老与妹妹赶出家门,流浪行乞。
三年后,18岁的妹妹成为第一代越南新娘嫁给了一位70岁的中国富豪,随了夫姓改了国藉,随嫁品便是自己的父母。衣食无忧的环境没能减少两位老人对大女儿的思念,却增添了对小女儿巨大的内疚感,身体日渐衰微,一年中先后离世。
孤苦无依的小女儿知道只有自己学了本事,此生才能顺利走下去。于是,她在精心照顾丈夫身体的同时,也跟着他学习公司运营的管理知识。终于用几年的青春熬到为老人送了终,因婚姻合法便继承了老人少量的财富,获得了第一桶金。
随后,她成立自己的公司,经过十余年的财富积累,才有了现在涉及建筑建材、文化旅游、影视开发等多项经营内容的集团化公司。
王一啵很认真地听完,脑袋嗡嗡作响,没能理清逻辑关系,但其间提到的王文雄正是他父亲的名字。
父亲,在王一啵这里是一个没有温度的词语,也早已与自己毫无关系。当年临走时父亲给的那张卡,他也没有动过里面的一分钱,靠着与培训公司签订的卖身式合同将所有学费于两年前全部还清。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王一啵冷声问道。
“如果我说,我就是故事里那个妹妹,我的姐姐叫陈云丽,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花姐嘴角抽动,颤声问道。
陈云丽是王一啵母亲的名字,从小并不曾听母亲说过还有其他的亲人,他也从未见过母亲开心地笑过。
如果眼前这位高贵的越南女人是母亲的妹妹,那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越南寻亲呢。如果这些是杜撰的,那这个女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花姐见王一啵蹙眉迟疑,也知他是谨慎之人,遂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再次邀请道:“暂时不能接受也可以理解,不必介怀。先尝尝我这咖啡是否与你小时候喝的一样。”
从袅绕热腾的咖啡雾气中看到的花姐,就像手机摄影时加了一层滤镜,不是最美,但却朦胧有感,如雾里看花一般,刚才的似曾相识此刻则变成了似曾相逢,一定在某个时刻见过此人。
王一啵点点头,端起咖啡啜吸一口,顿时感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吱吱哑哑的木屋,在慵懒的清晨阳光中享受着母亲如咖啡般浓烈的爱。
砰!大门被重重地撞开!
“你们这是绑架!限制人身自由!”是肖赞愤愤不平的斥责声。
“王一啵,你在哪儿?你没事吧!”肖赞努力半眯着双眼,伸直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他们吗?”花姐不悦地斥道。
“对不起,花姐,我们拦不住,那阮昆可真有两下子,撂倒了我们好几个人。这人隐形眼镜都掉了,还跟疯子似地冲进来。”站在肖赞身后的黑超保镖双手举过头顶,表示着自己的无奈。
王一啵眼眶一热,终于这个世界还有人在意他。
他疾步小跑,抓着肖赞在空中乱舞的手,紧紧蜷在手心里,那不是手,那是颗心,一颗水晶般的心。
“放心,我没事。”王一啵立即将肖赞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个遍,确定他没有受到伤害,这才牵着他坐在了沙发上,嘴角抑制不住地憋笑道:“能看见我吗?”
“呵呵,模糊的一片,朦胧美。”肖赞自牵到王一啵的手就一直憨笑。
王一啵见肖赞能调侃,料想人应该没吃亏。
花姐用丝质手巾悄悄地抹去了眼角残泪,正色道:“原本这位肖先生不在我邀请之列,不过既然来了,就烦请二位录一段澄清视频。如果二位不愿帮我这个忙,也没关系,那小狐狸精也成不了事。”
原来,花姐是假借寻求帮助之名,邀请王一啵认亲。
王一啵正纳闷花姐为何转移话题,肖赞却嘴快地接上了话:“虽然你的待客之道不甚磊落,但你的为人如何与我无关,我只遵从自己的良心,既然选择来为你做澄清,我们就会实话实说,对吧,王一啵。”
肖赞说完肩膀摇晃着撞了一下王一啵。
“嗯。”王一啵声音闷闷的。
“你不高兴呀,王一啵,你如果不录也没关系,毕竟你的粉丝多,影响大,考虑周全一些没问题。”
“我和你一起录。”王一啵真怕他这样吧啦下去到天黑。
“我就说你不是那种明哲保身的人,待会儿录制时我看不清,你得照顾一下我......”
“好了,二位随我来,隔壁房间光线更充足,更适合做访问。”花姐身旁的油头年青男人终于离开键盘,带领王一啵二人走向另一间房。
肖赞轻轻推开王一啵的手,只牵着他手肘处的衣袖,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前行。
王一啵看着他晶莹剔透的肌肤下泛起的桃花嫩红,知道他羞涩难堪,便任他左右,只是脚下却与他保持一致的步调。
“尽快把基因检测结果发给我。”不知何时屋里多了一位身穿基因检测工作服的人,将王一啵喝过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地装进塑料袋,放进了专业的医用箱,冲着花姐点了点头。
王一啵与肖赞将那日电影院里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如实地说了出来,顺利完成了澄清视频的录制。
在送肖赞回去的路上,两人反而有些拘谨,各自看着自己那侧的窗外风景,不再说话。
阮昆从后视镜里看着莫名其妙的二人,不禁噗哧笑出了声。
“笑啥?好好开车!”王一啵故作责备,其实是借机发声。
“你俩可真逗,明明一个怕另一个有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顾对方的人多也要拼死冲进去救人。另一个明明感动得就差流下热泪了,却都摆着一张臭脸不理人,那你们的戏还怎么合作得下去。”阮昆觉得此时的王一啵又回到了出国前的那个小孩子心性,真好,他不用靠竖着尖刺来保护自己,把柔软不设防展示出来,这才是那个真实的他。
“你这嘴皮子可以去写剧本了,还一套一套的。我觉得我们是一起来的,况且我还蹭了你们的车,若他真出个什么事,我也脱不了干系。”肖赞心里正烦郁着,自己也算一番好心,到最后还没有落一声好。
“阮昆停车!你用的日抛还是月抛?度数是多少?”王一啵淡静问道。
“什么?”肖赞讷讷地回道。
“隐形眼镜。”王一啵已站在车门外。
原来街边有一家眼镜店。
阮昆看着王一啵走进眼镜后,感慨道:“啵哥还没对谁这么好过。”
肖赞不好意思地挠着后勺,汕汕苦笑摇头,心里却胜似花蜜糖渍般甜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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