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好哥哥

第10章好哥哥

导演一番话让原本就对自己内在情感有些困惑的肖赞和王一啵，提供了新的角度去思考和审视。

肖赞不再心旌荡漾，认真走完戏后，独自一人拿着剧本，靠在角落里自己揣摩背诵。

“啵哥，看来你回来了个寂寞，人家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上。”阮昆撒开药袋的一角，在王一啵掌心里倒出几粒白色片剂，又将凉好的温水递给他。

王一啵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肖赞的身影。

他暗暗思量，为什么今天的肖赞不仅大失专业水准，就连与人保持正常的边界感也荡然无存。莫不是入戏太深，喜欢上了戏中的他，他可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自己角色的替身也不行！

“我不需要谁把我放心上。”与肖赞分别的这几日，王一啵想了很多。

从他们在综艺节目里相遇开始，他体验到似云端轻盈的徜徉，体验到春日里的怒放欣喜，更体验到寒冬里透彻骨髓的冰凉，却唯独没有体验过窅暗的永夜，这个人似乎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什么东西，令他思之暮之，念之想之。

从那个情不自禁地偷吻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在半夜被溺在水里的梦所惊醒。肖赞在他的心里是怎样的存在呀，可以令他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如此丰富跌宕的情绪起伏。

吞下药片后，王一啵揉着太阳穴，身子变重了些，脚步有些踉跄，跌坐在椅子里。

为了早日赶回来与肖赞见面，王一啵把五天的拍摄时长，主动压缩至两天完成。高强度、长时间的拍摄，加上饮食不规律，胃病又犯了，出了一次血，幸好及时到医院用了药总算控制住了。

“导演，对不起！我叔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现在哼哼唧唧蹲在卫生间里死活不出来。”场务小赵的叔叔在此剧中是王一啵的武替，今日要代替王一啵与肖赞在水中共同完成降妖的场景。

演员合同里早已写明王一啵因身体原因不拍水下任何戏份，所以若武替不能完成，今天此次的所有布景就全浪费了。这种难题只能由制片人来决定，导演拨打了泰夏的电话。

“谢导，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上吧。找第二个武替的时间，可能我们已经拍完了。”王一啵眼神坚定地看着远处仍在走来晃去认真背词的肖赞。

与肖赞在一起时，王一啵心底总是能涌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蓬勃奔腾，不惧任何困难，不畏任何阻碍，更不想辜负那人为之努力的时间。

扑通，王一啵、肖赞两人相继入水，深及齐腰。

因是天然形成的潭洞，水面污物较多，即使仔细清理，仍有虫尸油渍飘浮于上。

水下摄影机已就位，两人需沉入水底，挥动手中宝剑，刺杀降伏想像中的水中妖灵。

只见两人点头示意后，一个宛若游龙轻捷掠刺，一个翩然轻灵左抵右挡，在水中搅动成一个大大的旋涡。两人动作行云流畅，画面干净，导演忍不住拍手称好，举手大赞。

打得正酣时，王一啵脚下一滑没能及时收住，整个人后仰躺入了水中，口中吐出了好大一串水泡，呛进了水，手也无意识地想要抓住给予安全感的东西。

肖赞立即伸手托着他的后腰，拎了他一把。

浮出水面后，王一啵抹去脸上的水珠，低声道谢，转身走向岸边。

肖赞见他淡定从容的状态，料想王一啵应该水性不差，自己可能多事了，遂失落地汕汕一笑走向一侧。

导演看了回放很是满意，也没要求重拍，两人便一同在临时搭建的换衣间里脱下湿衣服。

“谢谢！这个送给你！”王一啵手中变魔术一样拿出一片红如焰炽的枫叶，在应急照明灯的银辉光芒中显得异常的寂寥独美。

“这是青枫洞，你是从那里拾到红色枫叶的？真美！”肖赞对生活中的美从不吝于夸赞，也常感慨敬畏自然的力量。他转动着手中的枫叶，看得痴呆起来。

“喜欢就好，潭中有枫叶，潭中也有风月。”王一啵抿嘴轻笑，一双清丽眼眸直勾勾地停留在了肖赞右肩的心形伤疤上。

肖赞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像被那两道热烈直白的目光所照亮，灼得他快速套上T恤，胡乱抓着脱下的湿衣服和丹枫叶，嘴上胡诌一句：“回见。”便风一般疾跑而去。

“赞哥，今晚见。”王一啵看着撒腿就跑的肖赞，不禁又喃语道：“真像只撒欢的兔子。”

随后，他掏出手机给肖赞发了条微信：赞哥，我们得谈谈，今晚8点我在酒店房间等你，不见不散！

肖赞向导演告了假，溜回酒店放空自己，蒙头睡觉至黄昏才起。

每晚的夜跑是肖赞雷都打不动的运动，换好跑步鞋，扎紧红发带，戴上耳机，便绕着酒店绿道跑了起来。

王一啵眉梢陡蹙，站在酒店房间里，俯视着楼下那熟悉的身影。

发出的微信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兀自苦恼地琢磨，是肖赞没看见还是故意逃避？

“啵哥，你都站这儿快半个小时了，你这样看着他也不能看出答案呀。”阮昆放下为王一啵准备的商务简餐，看着他薄如纸片的身体，心疼道：“你还是先吃点东西，胃病要靠养，光吃药是不能断根的。”

“阿昆，你说会是他吗？”王一啵有点怕，他怕肖赞真的是当年从归春河中救起自己的恩人，那两人的关系就会先被盖章定义，想要突破发展其他的关系几乎不可能；他又怕不是肖赞，那拍完这部电视剧两人便再无关系。

“去当面直接问明白就好啦。”王一啵的踌躇令阮昆百思不解。

绿道旁有一丛小树林，哪儿有棵黄桷树。每次肖赞跑到此处时，便会被树影遮挡，那里定是个妙处。

清月如许，树梢悬垂，幢幢婆娑的树影为这夜色凭添了一份朦胧，一份神秘。

“赞哥，我们谈谈。”王一啵横在肖赞身前，双手插着裤兜，淡静说道。

“我，我正在跑步，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吧。”肖赞闪躲着王一啵坚毅的目光，手背拭着额上的汗珠，丰润水嫩的唇瓣展现着花事盛极时的娇媚，引得人想上前嗅闻品尝。

王一啵就势跨步上前，剪住了肖赞双手，将其抵在小树林那棵长歪的黄桷树树干上，逼视着他的眼，问道：“你逃了一整天，还没够吗？我只想问个清楚明白，你却闪躲藏匿。”

风声盈耳过，没入星眸间。

肖赞近距离看着这双因风起又盈满莹玉之光的深邃眼眸，怔怔地只知道摇头。

他清瘦了，为何不过几日，他手掌不似以前那般温厚，原本红润的指节此时也泛着苍白。

“你放开我，我没有逃，是你想多了。”肖赞勉力挣扎了两下便作放弃，那双力量超大的手箍得他动弹不得。咫尺之间的距离令他的心跳接近百米冲刺的节奏。

王一啵再向前贴近了身子，盯着肖赞红艳欲滴的唇，气息紧促，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十年前救过一个落水的越南小男孩？”

原来是问这事。肖赞放松了已被粗糙树皮蹭得生疼的后背，向前挺了挺，与王一啵身体正好贴合在一起。

洪流！是的，如两道洪流以千军万马之势，以摧枯拉朽之力，倾泻奔涌过境。两人身体如触电般激颤，王一啵一愣，就算这诱引魅惑的人此时是妖，是灵，他也愿意以身试险，甘之如饴。

在肖赞点头嗯咛时，王一啵覆唇而上，花火与星辰共现，两人好生一顿厮磨悱恻。

与上次偷吻不同，王一啵看到了肖赞眼眸中腾腾燃烧的火苗和小兽渴求爱抚的希翼。给他，倾尽所有给他自己所能给予的全世界。王一啵缓缓闭上了眼，任口中似浓蜜般的香甜来回萦绕。

这是肖赞离开王一啵后每晚都会在梦中相遇的温润，是那样的熟悉与眷恋，与那晚醉酒后的吻是一样的味道。

听到几声重重的喘息后，王一啵滑倒进了肖赞的怀里，胀红了脸昏厥过去。

肖赞拦腰抱起王一啵走向酒店，迎面便碰上了着急前来找人的阮昆。

“他怎么病得这么重？看过医生了吗？”肖赞将王一啵轻轻放在床上，为他掖好四周被角，准备拨打120。

“不用打急救电话，看过医生，开了药方，他这是累的。前两天拍广告，为了压缩工作时间，每天几乎都赶通宵，胃病就又犯了，让他休息一下缓缓就好。”阮昆说完皱了皱鼻翼。

“他为什么要压缩时间？这么着急干嘛？”肖赞看着小餐桌上丝毫未动的商务简餐，不解地问道。

“为了你呀。我们一直在找十年前的救命恩人。这位恩人应该是个重庆人，想成为演员，有人叫他赞赞。于是，啵哥就离开自己的家参加练习生选拔和培训，发誓要找到这位恩人报恩。你是最有可能证明就是那位恩人的人，他当然迫不及待地想早日求证。”阮昆絮叨说完，肖赞已难受地抹着眼泪直点头。

他心酸又心疼地看着王一啵，一个十岁的小男孩，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孤独地在异国他乡，完成自身的成长走到他的面前，单是这份执着也令他动容。

“请帮我到超市买点小米回来，我想办法为他去熬点粥，胃病需要长期养护，小米最养胃。”肖赞揉抚着王一啵耳廓仍未褪完的嫣红，轻声说道。

阮昆点头，轻轻带上了门。

肖赞暮然又想起白日里两人在青枫洞水中打斗时王一啵落水的情形，与十年前归春河里的落水大不相同，喃喃自语道：“当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会让你小小年纪就有放弃生命的念头。”

“是你吗？”王一啵强撑着睁开眼，好看的内双变成了三眼皮。他痴看着肖赞，问道。

肖赞含泪点头。

王一啵内心既喜又悲，肖赞加了个恩人的名号，那他的喜欢，肖赞会以为是报恩吗？自己又非女子，以身相许的戏码也不合适？

“当年你救我的时候，唯一爱我的母亲刚刚过世。我不小心掉进河中，万念俱灰之中认定天意让我随母亲而去，却偏偏被你救了没能如愿。所以才在你肩上咬了一口泄恨，没想到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疤，对不起。”王一啵羞愧说完，眨巴着盈亮的眸子怯生生地征求肖赞的原谅。

“没事，结痂后竟然是个心形，我妈还说挺好看的，就像娘胎里带出来似的。”肖赞摸着后脑勺，抿嘴笑着说道。

“是你自己说的吧。”王一啵拉着肖赞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肖赞想到刚才两人身体里经历的山呼海啸，不禁眉头微蹙。

他缓缓抽出手，撩动着前额的刘海，不好意思地说道：“嗨，你怎么每次都要和我抬扛，就不能顺着我呀。你这胃病是旧疾，除了不规律的饮食习惯，还有一点就是思虑过多。我有个想法，咱们来个约定，在拍完《陌上如尘》之前，我们就像同事一般相处，你还记得导演说的话吧，就当是对我们自己的考验，好不好？”

“好，赞哥怎么说都好！”王一啵洒然一笑，欠了欠身子，嘴角带笑满足地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