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谢亦然再见到相承柳，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彼时她一身血色衣裙的裙角被血液染上深沉的暗色，脸颊上带着飞溅的血迹，手中的长鞭带着斑斑血色。
“主子......”
相承柳站在原处，低低地叫了一声。
“你是谁手底下的小子，怎么这么没规矩！”
站在一旁的几个老头看过来，为首的黑衣老人不满地开口。
相承柳微微一怔，看了他们一眼，还是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谢亦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无视了一脸不满的老头，转头看过来，在瞧见相承柳的一瞬间，女子眸中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换上了一派温柔神色，“你怎么过来了，这里血气重，你注意些，别让这些脏血污了你的鞋。”
相承柳即使这几天不是第一次被谢亦然如此温柔对待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依旧是不好意思的，少年微微低了头，快步来到谢亦然身边，从自己怀里摸出块手帕来给她擦去了侧脸上沾着的血迹，“主子，蝶影大人回来了。”
谢亦然颔首，看都懒得去看站在一边的几位摘星阁长老，自己不紧不慢地在摆在角落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父亲当年念在几位长老跟着他一路拼杀上来的袍泽之情敬着几位长老，只是父亲已经去了多年，我与长老们之间可是没什么恩情可言的。”
她接过相承柳捧过来的丝帕擦掉手上的水渍，抬眼似笑非笑，“我从小就不是个好拿捏的，这话不是秦长老亲口说的吗，这才几年的功夫，怎么就不记得了？”
相承柳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长老们和谢亦然之间他自然是要帮着谢亦然的，于是少年仰起头看着谢亦然微微一笑，“属下看几位长老年纪都不小了，或许是糊涂了吧。”
这几日相承柳在谢亦然面前一直都是乖巧寡言的，这突然一开口挤兑人，谢亦然倒是微微有些惊讶，她看了相承柳一眼，就见少年冲她笑容乖顺，自己也是忍不住勾唇笑起来。
不得不承认，相承柳这话说得还真是合她的心意。
秦长老闻言怒极反笑，阴着脸上前两步，一双细长的眼里精光闪烁，盯着相承柳满眼都是不善，像是一条吞吐着信子的毒蛇，似乎时刻准备着要蹿上前来要他的命似的。
“无知小儿也敢随意插话，信口雌黄，就不怕老夫让你血溅当场吗？”
然而相承柳好像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少年十几岁的年纪，闻言只是歪着头看了秦长老一眼，然后对着他笑起来，“您是能在这摘星阁做主的人吗？”
秦长老一滞。
摘星阁作为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组织，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相互制衡之说，阁主一人独掌大权，而立之年就会立下少阁主，摘星阁存在的这几百年之间，从无一次大权旁落的时候。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前几任少阁主在继承阁主之位时都已经接近三十岁了，而谢亦然如今执掌摘星阁三年，也才刚刚二十二岁。
而且......
谢亦然轻轻眯眼。
她是唯一一位女性阁主。
秦长老看着谢亦然投过来的视线，咬牙低头，“阁主多虑了。只是这小子一不是阁中长老、客卿，二不是您的亲眷，怎么能——”
谢亦然对着秦长老笑起来，笑容温和，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小柳儿是本阁主的夫婿，这摘星阁中没有他不能踏足的地方。”
“什么？！”
几位长老不约而同都瞪大了眼，随即就是脸色一黑，秦长老张嘴想职责两句什么，但是谢亦然冲着他一挑眉毛，“各位，可得谨记身份啊。”
秦长老盯着谢亦然和相承柳看了半晌，轻轻哼了一声，“阁主年纪大了，老夫就不多说什么了，望阁主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一甩袖子，带着一众长老转身离开。
经过谢亦然和相承柳身边时，走在最后的苏长老看了谢亦然一眼，悄无声息地一挥手，一张纸条从掌心落下，谢亦然没有动弹，只是轻轻地对他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地牢的大门缓缓闭合，相承柳捡起纸条递到谢亦然手里。
相承柳看着身边的女子，她长得好，五官精致又大气，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这样艳丽的容貌向来都是带有极强得攻击性的，谢亦然常年都是带着笑的，这时她唇角的那抹笑却极好的中和了那一丝锐利，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少年轻轻抿唇，悄悄的，喉结微动。
他一直都知道谢亦然长得好，但是却从来没仔细去注视她的容貌，这时候有了机会，才知道谢亦然......美得让他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想说些什么。
谢亦然一边打开纸条扫了一眼，一边笑着开口，“怎么不说话？”
听见谢亦然的声音，相承柳这才回过神来，慢吞吞开口，“啊......”
他反应了几秒，盯着谢亦然的手指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想说的话，“你、你刚才怎么能说我、怎么能说我是你的......”
十七岁的少年正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相承柳支支吾吾的，满脸通红。
谢亦然含着笑意看他，手指微屈，抬手去蹭少年柔软的脸颊，“你很讨厌我吗？”
相承柳傻乎乎地看着她，眨巴两下眼睛后摇摇头。
不讨厌的，他从记事起就在摘星阁接受训练，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伤痛和血色，谢亦然是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
谢亦然会给他好吃的点心，会为他揉跪疼了的膝盖，会亲手给他沏茶，会抱着他睡觉，会......
相承柳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三五天的功夫，谢亦然就已经深深地入侵了他的生活，让他不愿再回想之前十几年没有谢亦然的日子。
谢亦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凑上前去捧着少年的脸颊在相承柳的额上落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她笑着开口，目光温柔，“小柳儿，我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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