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大小姐，夫人唤你过去。”翠果对许若灵说道。
翠果是李氏的心腹，如今这般堂而皇之的称呼李氏为夫人，其中意味可见一斑。
许若灵蹙眉，她不喜，但她马上掩去眸中神色，答了一句：“好。”
景瑜朝许若灵投来关切的目光。
李氏出身卑微是一名戏子。
曾经她只是暗地里有着夫人的待遇，没想到如今李氏仗着丞相的宠爱，开始自诩为夫人了。
许若灵在走之前拿起了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胭脂，她涂上抿了抿唇后，才赶往主院。
不一会儿的功夫，许若灵和景瑜便来到了主院。
在两人前往主院的途中雪花纷然落下，落在了许若灵和景瑜的身上。
翠果自己撑起伞，随即睨了许若灵和景瑜一眼，并未有任何的表示。
许若灵前脚刚迈进门框，就听见庶妹许黛雁的声音响起：
“姐姐好大的排场啊，连今日喜雪宴都要三请四请的，如今竟然要父亲和母亲等你。”言语间尽是讽刺之意。
许若灵抬眸看向坐在主位的许丞相。
只见此时许丞相端坐在主位上，眸中尽是不喜之色。
“黛雁，别这样说你姐姐，或许是听雨轩发生了什么急事你姐姐才一时没赶来。”李氏捻起绣帕，而后一脸柔情地望着许丞相，“夫君，你莫怪若灵，这都是妾身的错。”
许若灵早已猜到这母女二人没怀什么好心思，果然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谁不知道京城上下对喜雪宴的重视程度，就连当今女皇都会出席明日朝堂的喜雪宴。
李氏母女二人就三两句的功夫就将她怠慢长辈的事，落实了下来。
“我听雨轩向来就不热闹，近几日更不见主院这边的奴仆有来说有关喜雪宴府中要大办的事。”许若灵语气温柔平和，但声音掷地有声。
“若灵，我知你母亲去世多年，你对我或有怨言。唉，确实我没有姐姐温柔体贴，但也用不着明里暗里说些叫人误会的话吧？”
李氏虽然对着许若灵说着这番话，但是她眼神似有若无地飘向坐在主位的许丞相。
“许若灵，你还不快向你姨娘道歉。你向来懂事，今日喜雪宴姗姗来迟就罢了，怎么这般和你姨娘说话？”许丞相的声音急促，他一开口便也是帮衬着李姨娘和许黛雁来兴师问罪。
许若灵故意抬起头，将她刚抹了胭脂的嘴唇展现在众人面前。
坐在主位的许丞相看见许若灵的妆容，一时间出了神，如今的若灵可真像她过去的母亲，这唇脂好似以前夫人嫁给他那日涂的那种。
一时间许丞相的眼神柔和了些，他打量着许若灵的周身：
少女美丽大方，身上还洒落着洁白的雪花，一身衣裳明明是温婉动人的款式，但眉宇间的英气还是若隐若现。
有夫人当年的风范，许丞相在心中暗叹。
想来，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认真端详过这个女儿了。
不过……今日许若灵穿的衣裳好像是前年的。
“罢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若灵，你快些坐到暖炉边上，别着凉了。”许丞相柔和地说道。
许若灵薄唇微勾，果然她临走前故意涂的胭脂，如今倒是派上些用场了。
“谢父亲。”许若灵弯身行了个礼，便成功落座。
许黛雁见许丞相就这样放过了许若灵，嘴巴一嘟，正欲开口。
她就感受到李氏牵着她的手一紧，于是她只能生气地坐在一旁。
“若灵，今日怎么穿着往日的旧衣裳就来了。”许丞相开口询问道。
“父亲，女儿衣裳多，下人或许是忘了往听雨轩送新衣裳了，也不打紧。”许若灵福了福身子开口说道。
在主位坐着的许丞相听许若灵这样说，不免微微惊讶，没想到今日这李氏将厚此薄彼做得如此明显。
“婉婷，你采购时怎么忘了若灵了，还不快些给若灵补上，这么些年了还像个小孩子。”
许丞相唤着李氏的闺名，言语间也不见丝毫生气的意味，只是好似打情骂俏般说着这件事。
景瑜听见许丞相的话语，心中愈发替小姐和夫人感到不值，长安的温度极低，街道常见到有乞丐被冻死，李氏没给听雨轩备过冬的衣裳在许丞相眼里也只是一件轻飘飘的小事。
果然，情比纸薄。
“老爷，妾身冤枉，妾身特地派人去成衣轩订了些绸缎，要为若灵订几身衣袍呢。”
李氏边说话边在许丞相手心画着圈，许丞相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愈发柔和。
许若灵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两人，眸底深处藏着一道晦暗不明的意味。
“许若灵，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关我母亲什么事？”许黛雁生气地指着坐在位置上的许若灵说道。
“黛雁，怎么和大小姐说话的？”李氏此时是恨铁不成钢，她明明聪明得紧，结果生的女儿怎么如此蠢笨？
平日里在私下里直喊许若灵的名字也就罢了，如今竟在许丞相的面前也这般称呼，没有一点眼力劲。
许黛雁被李氏的眼神给吓到了，于是软软糯糯地对着许若灵道歉道：
“姐姐，对不起。我一时心急说了些不得体的话。”
“没事，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讲两家话。”许若灵笑着说道，“一家人”这三个字的尾音却被似有若无地咬重。
此时许黛雁见许若灵这么说倒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她见在许若灵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将炮火引到了站在一旁的景瑜身上。
许黛雁站立起身，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到景瑜的身旁，她一双纤纤玉指在景瑜的胸口处摩挲，“景瑜，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宅院？”
景瑜虽然心下不喜，他抵触着许黛雁的触碰，但也只是不着痕迹地躲避着许黛雁的动作。
景瑜压住心中的不悦说道：“二小姐，请你注意场合。”
许黛雁被景瑜顶撞，但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因为在喜雪宴上，除了许若灵并不会有人去在意一个小小的伴读，她就是想要许若灵不爽。
许若灵瞥了许黛雁一眼，她可不喜欢许黛雁的手一直不老实地在景瑜身上游走，因为许黛雁不配。
她清了清嗓子，牵起许黛雁的手，“妹妹，天气寒凉，你的手都有些凉了，还是多穿些衣裳吧。”
在说话间，她站在许黛雁和景瑜两人的中间。
许黛雁只能停下对景瑜的动作，她回味着方才许若灵对她的触碰，看向了许若灵的手心，“姐姐，你这伴读的手怎的好像比你手还要嫩，看来姐姐对这伴读果然像流言说的一样是极好的，看来这戏子之子确实有几分魅力啊。”
景瑜闻言垂下眼眸，怎么许黛雁也和奴隶贩子一样说他是戏子之子？
他紧张地用双手揉搓着衣角。他很清楚他与许若灵之间的距离，这份差距大到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也让他无法消减一丝一毫。
一时间自卑之感侵袭他的周身，他低下了自己的头。
许若灵注意到了许黛雁的视线，于是捻起帕子，扫了扫景瑜衣袍上还未消融的雪花，巧妙避过了许黛雁探究她手心的视线。
景瑜抬起头，看着许若灵关心的举动，揉搓着衣角的双手停止了动作。
他可以一直这样跟在她身后吗？
这样被她关心着，他一生一世当她的伴读也挺好。
“妹妹怎么左一句戏子，右一句戏子的，戏子不也是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的嘛？李姨娘你说是吧？”许若灵嘴角含笑看向坐在许丞相身旁的李氏。
李氏闻言神色微变，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也如此看不起戏子这门行当，这是在拂她的面。
李氏走向前去将许黛雁拉回座位，她将手伸入许黛雁的衣袍之下，用手轻捏着许黛雁的手腕。
于此同时，李氏面色不改回答道：“若灵所言极是。”
许黛雁见此，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混账话，回到座位后，她的双腿忍不住有些发抖，时不时抬头看向李氏，看完之后又立马低头，垂眸时她的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
但许若灵和许黛雁两人之间的博弈，还是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坐在上位的许丞相看向有火药味的二人，他开口询问着景瑜，“你多大了？”
景瑜站在许若灵的身后，语气倒也是不卑不亢，他回答道：“回丞相的话，奴今年十四。”
许丞相坐在上位看着景瑜若有所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晦暗神色。
许黛雁开口试探道：“父亲，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和景瑜同岁，可否……”
许若灵看向前方的许丞相，他双唇紧闭，眸中闪过一丝不喜。
果然不出许若灵所料，许丞相开口用着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虽然女皇在位鼓励女子养面首，但是黛雁你还小，况且景瑜这孩子终归是你姐姐的伴读，如今你竟然把主意打到听雨轩去了？”
只见许丞相端起酒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到时候要是传到朝野之上，岂不是要其他人笑话？你姐姐还未嫁人，你怎可打这种注意？”
许若灵方才见许黛雁开口并未阻拦，她早猜到许丞相必定会这么回答许黛雁的话，因为她这个父亲十分高傲凡事只考虑自己。虽然在女皇手下做事，但始终觉得女子养面首之事实在是荒谬至极。
而且许丞相向来好面子，又怎会允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男子对女子俯首称臣，拜倒在女子的石榴裙下呢？
不过他最后那句话实在是颇有深意，该不他想将她随意嫁人吧？
许黛雁见许丞相一口回绝，也不敢当场发作，只能瘪着嘴坐回李氏的身旁。
许若灵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心中唏嘘，要不是今日那安姨娘告病，想来这喜雪宴会更加“热闹”些呢。
随着几轮的推杯换盏，喜雪宴也终于接近了尾声。许若灵在桌下展开一方干净的帕子，抬头确定众人视线不在她身上后，小心翼翼地将几块板栗饼装好。
许若灵将板栗饼揣好，等待片刻后她终于能离场了，在许丞相面前她装作柔弱地离场后，带着景瑜径直回了听雨轩。
这时跟在许若灵和景瑜身后的黎叔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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