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谋事

　　许若灵和景瑜沿着布满积雪的路往回走，脚踩在积雪上发出了“咯吱声”，她回头确定黎叔不在身后，才连忙从怀中掏出装着板栗饼的丝帕递给景瑜。

　　边递的同时她嘴里还念叨着：“景瑜，这板栗饼是京城最有名的四芳斋做的，你赶紧趁热尝尝。”

　　景瑜伸手接过板栗饼，此时许若灵的指尖划过了他的手心，这酥酥麻麻的触感，一时间让他愣了愣神。

　　过了一会他才接过板栗饼。

　　板栗饼用丝帕四四方方地包裹着，他捻起板栗饼竟还感觉到指尖有几分温热，想来小姐将板栗饼包裹得极其严实，因为这天气，一碗热汤不用半个时辰都会变得冰冷刺骨。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喜雪宴上被嘲讽的话语，转而吞吞吐吐地说道：“小姐，若我真是戏子之子……”

　　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许若灵的眼睛，他害怕她的眸子里出现了异样的神情。

　　哪怕如今再繁华，戏子始终只是戏子，始终是下三路。

　　许若灵见景瑜的鼻尖冻得通红，将砖红色披风披在景瑜肩上，她微笑着说道：“我不会因为你是任何一个身份而瞧不起你。哪怕今日你是街上的乞丐，我也会带你回家。”

　　景瑜闻言与她相视一笑。

　　所有的不安与无措在许若灵的笑容和言语里化作了一句：“谢谢。”

　　他将板栗饼递到许若灵的嘴边，许若灵本来想拒绝，但是看着景瑜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

　　她象征性地咬了一口，随即开口催促着景瑜快吃。

　　景瑜看着许若灵吃了第一口后，才心满意足地朝许若灵咬过的地方咬去。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他吃着他最喜欢的板栗饼，心中暖暖的。

　　许若灵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白皙的鼻尖被冻得微微有些发红，他轻咬着板栗饼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呼出的热气萦绕在前方。

　　她伸手擦去景瑜嘴角的板栗碎，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神柔和地看着景瑜说了句：“真笨。”

　　主院内。

　　黎叔来到了许丞相面前，他恭敬地向坐在檀木椅子上的许丞相行礼。

　　“丞相，大小姐下了宴会后径直回了听雨轩，没有其他的举动。”

　　许丞相摆摆手，“今日喜雪宴想来她不会有什么异样，今日你也就歇歇吧，别盯着了，明日继续。”

　　黎叔回答：“是。”便转身离开。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许丞相一人，屋内蜡烛发出昏黄的光，许丞相看着这摇曳着的烛光呢喃着：“雨儿……”

　　听雨轩内。

　　许若灵坐在窗前，轻抚着长寿。

　　景瑜看不见许若灵的表情，只是看着窗外对许若灵说道：“小姐，监视我们的人都走了。”

　　许若灵抚摸着长寿的手一顿，“嗯，我知道了。”

　　许若灵算了算日子，她已经及笄一年，然而她的婚事始终未定，照她父亲耳根子软容易被李氏吹枕边风，她不知道她会被许给哪户人家。

　　她的母亲就是吃了情爱的亏，她可不想走她母亲的老路，她必须得先下手为强了。

　　她起身将长寿轻轻放在床榻上，随即弯身从床底最里面翻出一个黑檀木匣子，她熟练地将匕首绑在小腿内侧，将衣袍放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匕首的存在。

　　景瑜有些诧异地开口道：“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嘛？”

　　许若灵一直在暗自练功，她的武艺得到了夫人的真传，因此她的手并不像平常的富家小姐的手一样细嫩。

　　所以先前她抚去景瑜身上的雪花，一是怕景瑜着凉，二是许黛雁好似对她的手有几分兴趣。

　　而且……貌似许黛雁对景瑜也有几分兴致呢？

　　她紧紧握住拳头，景瑜堂堂七尺男儿虽说很难被做一些强迫的勾当，但是三拳难敌四手。

　　景瑜又生的一副好皮囊，万一被许黛雁之类的人强迫，以她如今的权势以及地位很难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况且景瑜同样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一辈子在旁人面前自称“奴”！

　　思索至此，许若灵开口回答：“去谋取你我以后的幸福。”

　　景瑜低着头，看着许若灵的面庞，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加速跳动起来，没过一会儿他明白了许若灵话中意味，才强压住猛跳的心脏。

　　他有些疑惑地将手放在心口处，怎么回事，他的心总是跳得好快，是患病了嘛？

　　许若灵唤着景瑜，两人往安姨娘院子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彩地涂抹在天际，连一点星光都没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安姨娘的院子，许若灵看向院外的守卫，刚想开口说话。

　　守卫就向她行礼，守卫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大小姐，你找我主子所为何事？”

　　许若灵看向守卫，这安姨娘果真是个妙人，手下的人也着实有趣，看来今日不必动刀动枪了。

　　许府上下都知她是被架空的大小姐，仆人都躲着她，连行礼都是能避则避，看来她此次前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麻烦你和安姨娘通报一下，我有要事相商。”许若灵开口不咸不淡地说道。

　　不一会功夫，守卫就领着许若灵和景瑜进了门。

　　安姨娘的院子和听雨轩简直是天差地别，这院子的装潢极佳，不过李氏定不会给这院子装得这般好，这都是安姨娘仰仗着娘家给添置的。

　　一进门内，许若灵就看见安姨娘抱着许安坐在窗棂旁，安姨娘给身边的春华使了眼色，春华便领着许若灵落座。

　　景瑜也静静地站在许若灵身旁一声不吭。

　　屋子内没有一人开口说话，许若灵率先打破僵局。

　　“闲话少说，我今日来有要事与你商量。”许若灵正色直言。

　　春华闻言，便直直朝门外走去将门合上。

　　房间内只剩下许若灵、景瑜、安姨娘以及年仅四岁的许安。

　　“所为何事？”安姨娘回答。

　　许若灵看着眼前的冰山美人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得到我父亲的宠爱，你帮我逃出丞相府如何？”

　　安姨娘听见许若灵的话语，原本清冷的眸子中闪出一丝光芒，随即又暗淡下去。

　　许若灵正等着安姨娘的回答，就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注视着她，于是就低头朝安姨娘怀中看去，只见小小的许安窝在安姨娘的怀里，一直呢喃着，“姐姐，漂亮姐姐……”

　　她还是第二次见这个弟弟，许安的眼神清澈无比，看来她这个小弟弟很喜欢她。

　　许若灵此刻没有功夫去逗弄许安，因为这个交易一旦有任何差池，她都将在丞相府里变得更加寸步难行。

　　安姨娘紧抱着怀中的许安，“怎么帮你？”

　　“带我去见你兄长。”许若灵直截了当地说道。

　　安姨娘愣了一下说道：“你想从军？”

　　她的兄长是军部侍郎，此时许若灵要见她的兄长自然为了参军。

　　因为这是脱离丞相府掌控的最好办法。

　　许若灵点点头。

　　安姨娘若有所思，她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凭什么信你能帮到我？”

　　许若灵见安姨娘似乎心动了，于是继续乘胜追击，“你知道为什么我父亲一直没有正室吗？”

　　她观察着安姨娘，当她看见安姨娘的神色微变时她知道她成功了。

　　她继续说道：“因为他一直觉得他亏欠我的母亲，所以他从未有过把别人扶正的想法，父亲一直珍藏着的那幅画我相信你也知晓吧。”

　　安姨娘自然是知道那画的，那画中人与她有几分相像，如今近距离观察许若灵，想来那画中之人不是像她，那人正是许若灵的娘亲。

　　原来……丞相一直把她当作夫人的替身。

　　说到亏欠……

　　李氏进门时，还带着个孩子，这孩子也就是现在的许黛雁，许丞相早就在外养了美妾。

　　府中都猜测夫人的死因是因为丞相背弃诺言，夫人才抑郁而亡。

　　安姨娘看着眼前的许若灵，她努力压抑住心中的苦涩，“所以我获得宠爱的唯一方法是模仿你的母亲，对吗？”

　　许若灵点点头，她最爱和聪明人合作了。

　　只见安姨娘说出这话时，好似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其实很不懂她的父亲有什么魅力能让安姨娘这个冰山美人倾心。

　　安姨娘看着许若灵嘴唇微微颤动，“我明日给你答复。”

　　随后她放下怀中一直躁动着的许安，许安一着地就直直朝许若灵走来，他看起来肉乎乎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姐姐，姐姐……”

　　许安戴着白色的虎头帽，他伸出肉肉的小手臂，向许若灵索要抱抱。

　　许若灵看着可爱的许安，还是伸出手抱起了他，许安坐在许若灵的怀中，却歪头呆萌地仰视景瑜。

　　景瑜低头注视着许安，许安看了眼许若灵，肉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喊了句，“姐姐……”

　　随即又抬头看向景瑜嘴里还一直说着：“姐……姐……”

　　就这样看了看景瑜又看了看许若灵，憋了半天才朝着景瑜说了句，“姐……姐……夫……”

　　许安的娃娃音拖着长音，一时间抱着许安的许若灵愣了愣神，景瑜原本白皙的耳尖变得通红。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除了许安一直在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姐姐、姐夫”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

　　许若灵瞧着景瑜红了的脸蛋又看了看许安，她这个弟弟有点儿意思。

　　安姨娘打着圆场道：“大小姐，安儿最近才刚和先生学了‘姐夫’这个新词便随意乱用请你见谅。”

　　许若灵抱了抱许安开口说道：“无事，今日我就不多加叨扰了，我和景瑜就先行告退了。有意合作便明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