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黎听见这个称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都不曾这样叫过姐姐,眼前之人却唤姐姐阿浅。烬黎侧目,看着浅夏脸上的神情。
浅夏看起来好像并不反感这个称呼,烬黎莫名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慌。看向那高坐于主位上的鬼王时眼神中带着警惕与敌意。
幕寒自然是感觉到了那只小狐狸看向他的目光,他端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杯盏放于面前的桌案上。幕寒才缓缓开口:“小狐狸,不用那么紧张,本座和你家师尊可是旧识。”
旧识,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他,他和浅夏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烬黎放在袖筒里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对眼前这个人的好感度又下降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烬黎和幕寒眼神相对,一妖一鬼之间以无声的方式交流。
烬黎的眼中是很少会流露出来的杀气,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幕寒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移开了目光,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妖,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烬黎的手指收的更紧了些,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眼见着两个人都快打起来了,浅夏出声打断了他们:“阿黎,不得无礼。”
烬黎心里虽是不服气但还是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戾气,对着幕寒敷衍的行礼,“见过冥王殿下。”
幕寒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打算,微微颔首让他免礼。
烬黎跟着浅夏落座,坐下之后很心机的把椅子往浅夏身边挪了挪随后挑衅的看向幕寒,幕寒瞥了他一眼后又把目光移向浅夏,扫过两人时,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从他们刚才进门开始,他就察觉出这个小狐狸的目的不单纯了。尤其是他在说出那句“阿浅”时,那只小狐狸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而他说那句话也的确是故意的。因为他要证实他的猜想,那只小狐妖也喜欢她。
幕寒想到这儿又倒了杯酒送到了自己的嘴里。曾经的他没有办法走进她的心里,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师兄,她的心里不可能装下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生灵,所以他选择了放手。可如今的她不论心中还有没有那个神仙的位置,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了。那颗被寒冰包裹的心,他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去融化它,所以这一次,他会争,会抢。
幕寒按下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眼神中是说不尽的温柔。“阿浅,今日怎么舍得来冥界寻我?我已经有许久都不曾见过你了。”
浅夏不会知道他的心意,因为他似乎总是这样,在面对任何生灵时,都很温柔。
“本来只是想告诉你,冥界底下的鬼魂,最近不安分的很。本以为只是封印松动,可是神界在昨天也出现了动乱。”
幕寒垂下眼睑沉思,半晌才道:“是他们?”
他没想到三万年前就应该灭亡的种族会在三万年之后出现,一出手就把目标转向了神界。虽说魔族曾经强盛一时,可毕竟已经衰落,剩下的那些魔族大多都流亡到了蛮荒之地苟延残喘,如果说是为了灭族之仇,那此时更应该养精蓄锐。而他们却毫无顾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有能够和神界对抗的东西,而这个东西甚至可以打败浅夏。
浅夏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如果真的正面对上那东西,我不一定能赢。那日在镜台,在苏宁州的意识被那妖物所夺之前,有一根针刺进了他的脖子,使用的手段和当初一样。”
“夺人心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本领,只是没想到,他当时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能活下来。”
浅夏:“一切皆是天意。这世间,又有谁能够与命运抗衡,不过苦了这世间生灵,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烬黎跟在浅夏身后,一路走来一言不发,反而有点不像他了。浅夏停住脚步,烬黎也跟着停下。浅夏回头,一双眸子如一湾泉水般清澈,她没有马上开口,只是看着他,看了半天后才说:“怎么了?心情不好?以前很少见到你这副样子。”
烬黎哭丧着一张脸,眼尾还有些红,即便这样,他还是很倔强的摇头,“我没有。”
说话时的尾音都有点儿颤,浅夏轻笑,牵住了他的手。手指尖的温暖传递。
“烬黎,你不擅长说谎的。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烬黎吸着鼻子,“姐姐,你要去对付的魔族长老那么厉害,你还说,不一定能赢,姐姐,要不你别去好不好?神界那么多神仙,姐姐留下来好不好?”
浅夏愣神了片刻,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她抬手擦了擦他的眼泪,“阿黎,如果我不能赢,那他们去了就是送死。”
“可是他们有活下去的权利,姐姐就没有了吗?因为他们打不过,所以就要姐姐出去送死吗?”
浅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心中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她已经整整三万年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烬黎就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他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话:“姐姐,我是姐姐捡回来的,没有姐姐,阿黎不知道该怎么办……姐姐,答应阿黎一个要求好不好?如果姐姐一定要去,哪怕姐姐……赢不了他,姐姐也一定要活着。”
烬黎以为心疼就是那日在镜台之上,浅夏没有愿意为他停留片刻之时心中密密麻麻的痛。但当他知道浅夏有可能会死后,他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痛,一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心脏连带着骨头都仿佛要碎裂。
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只是因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他不想让浅夏知道他哭了。
浅夏刚想伸手拍拍他的背,远处就传来了幕寒的声音,“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了。”浅夏寻着声音望去,这才看清幕寒的位置。
幕寒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树丛后面。确实不容易被看见,浅夏的五感一向很敏锐,也许是因为刚才她分神了,又或者是他一直都站在那儿,她没有听见脚步声,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烬黎听到声音就松开了浅夏,用袖子狠狠的擦着眼泪。
烬黎背对着幕寒。
其实他很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躲在暗处。本来是不打算出来的,看到烬黎抱了她,他才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幕寒走到浅夏面前站定,浅夏没有着急问他,只是在等他开口解释。
幕寒认识她这么长时间,知道以她的性子,说自己是经过这,不知道会碰到他们,她肯定是不信的。幕寒想着理由,“其实我是来找你们去我们冥界的夜市逛逛的,今日可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或许在别的地方,这不是一个好日子,但是在冥界,会是这一年之中最热闹的。”
浅夏早就已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她活了那么长时间,又有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不过想到今天烬黎是因为她才哭的,浅夏就答应了去逛冥界的夜市,就当做是哄小狐狸了。
冥界的夜市确实格外热闹。清一色的淡绿色火苗挂在鬼怪面前的摊子上,不同于人界,他们卖的都是些人骨头,有些甚至还在摊子上摆了人的皮囊。
也有少数的商贩卖一些日常的饰品,大多都是些从人间淘来的玉镯子。
一路走来,浅夏发现冥界的居民似乎对那些精美的玉器丝毫不感兴趣。反而是用骨头雕成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饰品大受欢迎。
幕寒和烬黎两个人走在浅夏的身侧。烬黎本来还对这些东西有抵触,但他又不想在幕寒面前表露出自己很害怕,于是就强装镇定。幕寒则是在一路上一直为他们讲解冥界的风俗习惯。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一个卖玉器的青面獠牙的鬼面前。
烬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幕寒扫过摊子上的那些玉器,最后拿起了一件瓷白色的玉镯,玉镯上还镶着金线,样式相当精美。他拿着打量了半天,递到了浅夏面前,“喜欢吗?”
浅夏顺手接过,她不带这种东西已经很多年了,小的时候爱美,每次去逛街都要买一大堆。自从她肩负起守护苍生的任务后,她便觉得这些东西在打架时只是累赘。
她看了眼幕寒,“很早之前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不过,也可以偶尔放纵自己一次。”
幕寒放了一包灵石在摊子上,随后又亲自将玉镯戴在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有了玉镯的衬托,浅夏的双手仿佛真的是人界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才有的,别人不知道,会这么以为。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
烬黎皱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幕寒会给浅夏戴镯子,他听师兄师姐们讲过,在凡间,男子会给自己心爱的女子送镯子或簪子。
幕寒他送姐姐镯子是什么意思,他就是对姐姐有非分之想!
烬黎从怀中拿出一袋灵石丢在桌子上,选了个很好看的琉璃簪戴在浅夏束起的发髻上,有意无意的,他的手指滑过了她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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