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若灵

　　许若灵回府后，拿出一套衣裳递给宫凰。

　　“梳洗后，便换上吧。”她边递衣袍边说道。

　　宫凰扫视着听雨轩。

　　院内与府中他处的装潢不同，他处尽显奢华，此处虽设计巧妙却有些老旧的气息，显然是长久未重新装潢了。

　　看来许若灵果真和她自己说的一样，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

　　不过既然选择跟着许若灵，她自然不会嫌弃，许若灵递给她的衣服虽然老旧，但是比她往日穿着要干净美丽不少。

　　她接过衣裳点点头。

　　景瑜正欲起身烧水，许若灵拦住他说道：“景瑜，这几日你就歇会吧。”她责备地说着。

　　景瑜昨日遭了那般委屈此时仍想干活，不懂得休憩会。

　　她盯着景瑜，直到景瑜坐回位置上，才将眼神移开了去。

　　宫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便起身与许若灵一齐烧水梳洗。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毫无架子的主子，想到这儿她眉眼的笑意越发明显。

　　在宫凰梳洗时，许若灵一人悄然处理好了伤处。

　　好在景瑜并不知晓她的伤情，景瑜又得自责了。

　　想到这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那是景瑜刚到府中之时。

　　月儿悄然挂上树梢，她本将沉沉睡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哥哥”二字。

　　她细细一想，难道是景瑜在梦呓？

　　她心中怀着疑问轻轻走到偏房门外。

　　“吱呀……”

　　她趁着月色将门推开。

　　只见景瑜这个小包子躺在床上，头却时不时地摆着。

　　嘴中一直嘟囔着“哥哥”二字。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景瑜的脸蛋，手中传来一阵柔软的触觉。

　　景瑜悠悠转醒，她随即蹲下身子深感不妙。

　　“小……小姐，你怎么在此处？我白日里惹你不开心了？”景瑜瑟缩着奶声奶气地询问着。

　　“嗷，今晚夜色很美，我来赏月的。”她自然地站起身子，将双手背在身后，从容地说道。

　　“可是这儿哪有月亮？”景瑜咬着手指，一脸茫然地说道。

　　“你别管。”她伸手捂住景瑜的嘴，“小点声，景瑜，别将旁人扰醒了。对了，你可有兄长？”

　　“没有。”只见景瑜的眸中划过一丝失落的神情。

　　“那我做你兄长好了。”她兴致勃勃地说着，方才见景瑜在梦中紧张的小模样。想来这小家伙是被欺负多了，想要一个人保护他吧！

　　“可是……小姐，你是女孩子。而且我是个奴才。”景瑜咬着手指若有所思。

　　她不喜欢景瑜自卑的模样，于是开口打趣：“若不做你兄长，做你夫君也行。”

　　“夫……夫君？”景瑜的小脸瞬间通红，“小姐，你可知夫君是何意？”

　　景瑜整张小脸气鼓鼓的。

　　“我知道，那意味着我们以后仍会住在一起，对吧？媳妇儿。”她欣喜地回答道。

　　“可我是男子，怎能做你媳妇儿？”景瑜双手叉腰，懊恼地说道。

　　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景瑜脸红的模样可真好看。

　　“怎的不可？”她反问着。

　　“小姐，你看！”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只见宫凰从屏风后走出，此时宫凰正期待地看着她。

　　她和景瑜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先前的宫凰周身都是黑泥，如今洗净的宫凰实在美艳动人。

　　她注视着宫凰，眼中的神色晦暗莫测。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微妙的气氛。

　　“请进。”她朝门外说道。

　　“大小姐，昨日主子见您一直未归心下担忧，既然您回来了那我也不多加叨扰了。”春华进门后看见许若灵随即面露喜色。

　　“那就麻烦你和安姨娘道声谢，明日我会去院中拜访安姨娘的。”她对着春华说道，在几人寒暄几句后，春华留下些吃食后便离开了。

　　第二日，安姨娘宅院内。

　　“丞相有礼。”

　　安姨娘此时正对着许若灵模拟即将遇见许丞相时的场景。

　　只见安姨娘一身改良版的衣袍，若隐若现的雪白脖颈，显得她英气十足的同时又不失女子的美丽。

　　“安姨娘，你的身子需挺直，脖颈需漏得更多些。”许若灵扫视安姨娘周身开口说道，她眼睛微眯，一时间在虚影间好似看见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本是英姿飒爽女将军，却中意上了许丞相，从此决定相夫教子。

　　本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却也在情爱的滋润下变得小意温柔。

　　她尊重她母亲的选择，但是她往后不会为了一个男子而选择相夫教子。

　　若男子愿在家喂马劈柴，照顾她的生活，或许她会有与人同结连理的想法。

　　“这般如何？”安姨娘已经重复说了几次，最后一次才让许若灵回过神来。

　　安姨娘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定睛一看，安姨娘此刻像极了她的母亲。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眼前人就是她逝去的娘亲。

　　但此时的安姨娘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安姨娘，你如今与我母亲别无两样，只是……”许若灵停顿了片刻。她在思索着是否要和安姨娘讲清楚。

　　她纠结着，因为这些时日为了改造安姨娘花费了不少心思，昨日在私塾看见了之前为她母亲生前定制衣裳的先生，想到能为安姨娘再定制一件更像她母亲的衣裳，便连忙追出。

　　后来阴差阳错将景瑜置身虎口，差点被许黛雁玷污。

　　她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马上她就能带景瑜以及长寿离开丞相府了。

　　一旦讲出，恐怕……

　　但是，安姨娘这些年并未对她落井下石，一直保持着疏离状态。

　　如今二人接触后，她愈发喜爱这个姨娘，因为安姨娘总是面冷心热。

　　冷天时悄悄送至听雨轩的柴火，前些时日备好的长寿的吃食，送她的一件新年的衣袍……

　　比起她那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安姨娘才是她在丞相府内不可多得的温暖。

　　“只是什么？”安姨娘此刻正疑惑地望着她。

　　她最终还是开口回答道：“只是你愈发不像你了。”

　　安姨娘冰冷的脸庞上出现一丝裂缝，随即展颜一笑好似春风化雨，她摇摇头。“若灵，有你这句话足矣。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许若灵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安姨娘，她们相处多日。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安姨娘唤她“若灵”。

　　两人相顾无言，但此刻两人已经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