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奇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把会不小心玩得这么大。
他的身体本来就因为受伤的缘故,体质变得比较虚弱,接着又再生病发烧,体质暂时没能力兼顾太多,虽然面上看上去像是好了些,但其实底子更虚了。结果,又被他再这么故意用冷水冲一冲,这下好了,寒邪入体后,体质太虚无力抵抗,病菌直接侵入心肺,很快就感染了。
后来又因为被钟柏麟大意冷落了一下午,所以就导致他的病彻底变严重了。后来,等钟柏麟叫他吃晚饭时,奇怪这人怎么半天都叫不醒,钟柏麟掀被子去看,这才发现陆奇烫得烤手,而且烧得已经昏迷不醒了。
钟柏麟吓得赶紧把陆奇抱起来,胡乱套上衣服裤子,然后把人抗在左肩上,迅速下楼跑向街对面的社区医院。
社区医院的医生先给陆奇做了几项常规检测,诊断为病毒性肺炎,接着就赶紧给他安排了床位,帮他输上了针水。
钟柏麟看着陆奇寡白的小脸心里懊悔不已,之前陆奇喊冷,他以为陆奇是在骗他,结果没想到人家孩子是真的不舒服。这下好了,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现在竟然发展成了肺炎,他怎么可能不自责?
“表舅……”陆奇紧皱着眉头,嘴唇又红又干,难受地喊着钟柏麟。
“诶,奇奇,表舅在。”
“渴……水……”
“好,表舅马上给你倒水。”钟柏麟赶紧倒了些温水,小心翼翼地喂陆奇喝。
“舅,我难受,胸口闷。”
“嗯,那我帮你揉揉,医生说你是肺炎,你在输液,输完液就会好受一些了,啊。”钟柏麟一边帮他揉着胸口,一边道:“奇奇啊,对不起啊,是表舅大意了,才会把你害成这样的。表舅不该不信你的话的……”
陆奇扯开干裂的嘴唇道:“那是不是我以后说的话,表舅就都肯信了?”
钟柏麟,“……”
陆奇蹙眉,“表舅……难道你说个‘是’,随便哄哄我开心也很难么?”
钟柏麟憋了半天,才道:“看……看情况吧……”
陆奇无奈地笑了,他表舅就是这样,一向正人君子惯了,当真是半句谎都不肯撒的。
“奇奇,肚子饿么?要不要表舅喂你吃饭?饭还在家里,表舅回去给你盛过来?”
陆奇摇摇头。
钟柏麟道:“不想吃?”
陆奇眨眨眼睛,“嗯,也不想让你离开我,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钟柏麟红着脸愣了一下,道:“好,那我不走,表舅陪着你。等你输完液,我们再回家一起吃。”
“好。”陆奇乖乖地勾勾嘴角,又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睛因为发烧的缘故感觉很烫,睁久了眼睛会酸。
陆奇又睡着了,迷迷糊糊梦见了他小时候的事……
原本,该坐在床上等他,给他讲故事的表舅这天突然不见了人影,小小的陆奇抱着表舅给他买的泰迪熊,光着胖胖的小脚丫,在偌大的房子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到处找舅舅,可是每个房间里都没有小表舅的身影。陆奇边哭边喊舅舅,哭得很伤心。可是这次不管他哭得有多伤心,以往只要一听到他哭就会冲出来的小表舅,却再也没见了人影。
陆奇坐在二楼楼梯口,生气地把小表舅送给他的泰迪熊往楼下扔去,家里保姆给他捡起来再送回给他他都不要,他就想等他舅舅回来捡给他,可是从那天以后,他小表舅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后来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见只要拿泰迪熊给他,他就会生气发火,便以为他不喜欢那个泰迪熊了,便帮他收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把那个泰迪熊丢去了哪里?反正陆奇从那以后,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以前那个人见人爱、漂亮可爱的乖乖宝贝,慢慢变成了暴躁、无礼还很叛逆的小魔君。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才三岁大的事,陆奇后来都不记得了。这个梦,又突然让他忆起了年幼时那段被他有意掩藏的小小心事。原来,他小时候曾那么、那么地爱他小表舅,曾那么、那么地依恋过他的小表舅呀?
陆奇在梦里哭喊着,叫舅舅别走,钟柏麟紧紧抓着陆奇的手,轻声说道:“奇奇,舅舅在,表舅没走。”
陆奇哭醒了,梦里时空还没有完全跳转回来,人还有些迷糊,他虚眯着眼睛问道:“舅舅,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要奇奇了?”
钟柏麟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表舅一直都在的,表舅刚才一步都没离开过。”
“你骗人,你不要奇奇了,奇奇也不要你送的泰迪熊了……”陆奇的眼泪流进了枕头里。
钟柏麟听陆奇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陆奇突然提起那个泰迪熊,让他明白陆奇可能是做了什么梦,但还未从梦中醒透。不过,这个泰迪熊倒是牵扯起了他刻意忘却的十五年前的旧事。
他当年之所以会突然离开,是因为当时的他年龄也太小,还没有能力去处理某些情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躲开,想逃避,他并没有想过,他的离开会对一个三岁大的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以为离开了就离开了,孩子还小反正不记事,过两天就会把他忘了。
不过后来,陆奇好像也真的把他给忘了,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他这个表舅。如果不是他堂姐这次没经得他的同意,突然把陆奇送到他的面前来,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要求再去见见那个:当初被他从刚满月起,就一直带到三岁大的小娃娃。
虽然后来听说这个小娃娃变得很皮,甚至还有点坏,跟他之前带的那个乖宝宝有很大的差别,但都与他无关不是么?可现在……
不但又重新有关了,还关联得如此纠缠。
“表舅……”陆奇这次是真的完全清醒了过来,“我的针水还没输完么?”
钟柏麟被他喊回了神,“快完了,就最后一点了,你再坚持坚持,输完液表舅就背你回家啊?”
“好。”
陆奇睁着大眼睛,看着针水一滴一滴往下滴,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做的梦。所以,表舅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呢?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焦市呢?为什么表舅后来一直没再过问过他这个小外甥呢?
陆奇的针水终于输完,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且预约了第二天再来继续输液的大概时间。钟柏麟一一记在心里,手里提着药,把陆奇背在身上,往家里走去。
“表舅……”
“嗯?”
“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个你送我的泰迪熊,我那时候好像特别特别喜欢,你还记得那个泰迪熊吗?”
“嗯。”
“你知道我后来把它放哪儿了吗?”
“……不知道……”
“被我扔了!”
钟柏麟脚下一顿,沉默了两秒后又继续往前走。
“表舅,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为啥要扔了它?”
钟柏麟垂眸,“大、大概是坏了吧……”
“不是,我那么喜欢它,怎么舍得把它弄坏?我之所以扔了它,是因为……你不要我了……我很难过,也很生气,所以我也不想要它了。”
钟柏麟,“……”
“所以表舅,你当时为什么说走就走?也不给我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什么的,就突然离开了呢?”
钟柏麟,“……”
陆奇试探道:“表舅,你是不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得不离开的?”
钟柏麟浑身一僵,红着脸道:“不是,是因为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表舅带了。”
陆奇心道:你骗人!
钟柏麟继续道:“而且……表舅那会儿也长大了,也该独立出来,不能再靠堂姐和姐夫了!更何况,你妈妈也不是我亲姐姐,我总打扰她不好。”
“你怎么就打扰他们了?你不是还在帮他们带孩子吗?若论你当年对我的细心和用心,我们家谁还能比你带得更好?说实话,连我爹妈都没你陪我的时间陪得多!再说,我爸那么有钱,家里本来也养着那么多号人,也不差你一个小孩子的饭吃啊,对不对?”
钟柏麟叹了口气,“奇奇,你还是太小,很多事你理解不了(你也永远不可能懂的)……”
陆奇深深地看着他表舅的后脑勺,没再说话,心道:又拿我“小”来堵我嘴,你明明心里就有鬼,有本事你把你离开的理由说出来听听啊,我就不信我不会懂!反正我就觉得:你的突然离开,绝对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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