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

今天，白季走的第六天，沈凌照常来到母亲的病房。

母亲的气色越来越好，和原来跟着沈凌时的样子判若两人，每当看到她这神采奕奕的脸颊，沈凌那颗疼痛不已的心就像是被注入了一剂最有力的强心剂。

可是她如此说，却叫沈凌心里酸涩无比。

倘若有一日，她知道了沈凌现在在做什么，还会这样爱她的儿子吗？

“沈先生。”一旁的护工叫了沈凌一声。

她叫刘云，三十多岁的样子，有点儿胖，但是人看起来憨厚可靠。

“您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她指了指茶几上大大小小的盘子，示意沈凌去吃饭，“母亲的营养餐也准备好了，沈凌来喂。”

点点头，沈凌走到了茶几那里吃饭。

每天都是八菜一汤，自从沈凌在那夜晕倒以后，这汤就变成了补气血的滋养汤。

这些菜肴都是星级师傅做的，沈凌每次拼命吃，不想这么暴殄天物，可是沈凌就算只捡着一个菜吃，也吃不完。

而刘云，连和沈凌坐一起也不敢。

“沈先生，你的老板真是好人！可以让你陪着母亲，还给你奖金。沈凌要给他画一个感谢卡。”母亲一边吃，一边笑着说。

沈凌正在吃饭的动作一顿，半天后才尴尬的冲母亲笑了一下，嘱咐她好好吃饭。

这样的话一开始就像刀子一样往沈凌心里扎，叫沈凌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可如今，沈凌只能笑笑。

下午，沈凌提前两个小时离开了病房。

因为下周是母亲的生日，沈凌想着今天去商场给她添件衣服。

沈凌因为这事犹豫好几天，不知道该怎么和白季说，谁料昨晚他让唐生给沈凌发了条短信，告诉沈凌今天司机会带他去商场。

当时，沈凌心里一暖。

白季虽然令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也太过冷漠无情，但是对沈凌的许多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是体贴入微。

沈凌乘电梯到了大厅，男女老少，人很多。

“不要脸的贱人！”一声尖叫激荡在医院大厅里。

沈凌没有一丁点儿的防备，更不知道这话是冲着谁来的，可随即就被一盆子腥臭的液体从头泼到了脚。

“不要脸的贱人！你去死吧！”

沈凌傻了。

耳边充斥着一个男人无尽的谩骂，她几乎把能侮辱伤害一个男人最深的话，都用了。

沈凌做不出任何反应，站在原地像是一个抽了灵魂的尸体。

人们将沈凌围住，对沈凌指指点点，他们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嘴里全都是：真是不要脸啊，被人家闹到了医院。

沈凌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有多难堪，也不敢再去看任何一个路人的目光，沈凌感觉他们的眼神比砒霜还毒辣，可以顷刻间要了沈凌的命。

“贱人！”膝盖一痛，沈凌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就跪在了地上。

“是不是没女人就会死？狐狸精！你除了卖，还有别的本事吗？下贱！”说着，她又要拳脚相加。

沈凌浑身发抖，手脚变得冰凉。

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沈凌不认识，但是她的长得很妖孽，身材特别高挑，衣服看起来价值不菲。

沈凌一下子意识到会不会是白季的男朋友？那个赫安？

“看什么？一副媚样儿！”说完，她一个巴掌就抡了过来。

然而，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围观的一个男人出手相救，他说：“这位先生，无论怎么样你也不能打人啊。”

男人的力气自然是可以与男人相抗衡，于是便又喊道：“你是不是也想跟他发生关系？这男人真是个人尽可夫的人”

赫安又开始极尽刻薄恶毒之能事，引得周围的一些男性对沈凌充满了鄙视。

而沈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凌多想大声站起来喊：沈凌不是这种男人！不是！

可是沈凌失了这样的资格，因为沈凌是确确实实是白季的情人，一个下贱至极的身份。

沈凌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忍受陌生人的鄙视已经很难受了，要是就连自己亲近的人也看到沈凌最不堪的一面，那沈凌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生活。

沈凌不顾一切的胡乱冲刺，那些人鄙夷的神情一一落入沈凌的眼中，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沈凌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要爆炸，瞬间就可以血浆四溢！

沈凌跑到男卫生间，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啊！”

失声痛哭。

“沈凌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沈凌自言自语的喊着，整个人蹲在小隔间里。

为什么要这么侮辱沈凌？

沈凌只是想救母亲，可是沈凌没有钱，除了答应白季的要求，沈凌无路可走！没有人问过沈凌愿不愿意这样……

“阿陵！”母亲也进了卫生间，“那疯人已经走了，你出来吧！已经安全了。”

沈凌哭得不能自已，卫生间的气味惹得沈凌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这样的沈凌怎么能见母亲呢？

“沈先生！”

沈凌一愣，这好像是小陈的声音。

摇着头，沈凌不想他也跟着看沈凌的笑话，更不想他泄露了沈凌的身份，呢喃道：“不……别这样……沈凌、沈凌也不想的……”

“沈先生，事情已经解决。”小陈在外面说，“马上就有人来给您送衣服，您受惊了，是属下失职。”

沈凌没有回应，依旧躲在这里。

“沈先生……”

小陈和母亲一遍遍的喊着沈凌，而沈凌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并且死死闭着眼睛。

就让沈凌变成聋子、瞎子，那样就不会再被戳心窝子。

沈凌瑟缩在隔间的角落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嗒”一声，隔间的门打开了。

“别过来！沈凌错了！沈凌知道错了！”沈凌抱紧自己大喊道，心里的害怕已经到了极限，沈凌怕那个男人又来了。

可来的人是管家，还有一个佣人。

沈凌看到那个佣人恶心的皱了皱鼻子，被沈凌身上的气味弄得脸色都黑了，沈凌心里抱歉，只好死命再往里缩，不想熏到她。

董管家没有任何表情，跟沈凌说：“一切安排妥当，跟我来。”

沈凌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沈凌害怕出去再面对一次那样的血雨腥风，那些人的眼神，话语，是最无情的利刃，杀人于无形。

董管家靠近了一步，说：“你是大小姐的人，没有人敢造次。”

白季……

沈凌在心里默念了一便他的名字，竟忽然觉得心里有了些难以言明的踏实感，缓缓抬头看向董管家，沈凌对刚才她那句“一切安排妥当”也忽然产生了信任感。

或许，在沈凌的潜意识里，白季给了沈凌最大的安全感。

和董管家出了卫生间，拥挤的医院此刻居然没有一个人，连个护士也没有，她直接把沈凌带到了电梯上，然后进了一个包间，里面还有两个佣人，准备伺候沈凌洗澡。

这一刻，哪里还有什么自尊和羞耻心可言？

沈凌只能像个木偶，任由她们给沈凌清洗，闭着眼睛去逃避她们嫌恶的表情，以此来麻痹自己的伤痛。

眼眶一酸，沈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等沈凌终于收拾干净，走到卫生间的门口时，就听董管家说：“一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处理，请先生放心。”

沈凌步子一顿，没再迈出一步。

白季知道了。

估计他此刻心里是无比的恶心吧，他很爱干净，甚至是到了洁癖的地步，知道了沈凌被人泼了一盆子的尿……

沈凌自己都想吐。

董管家挂了电话，回身和沈凌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马上有医生过来。”

沈凌赶紧摆手，现在已经丢人丢到了这个地步，沈凌实在不想医生再来把沈凌当个笑话再看一遍。

“医生必须看。”董管家说的不容拒绝，“现在，你放松心情，可以和你的朋友说说话。”

董管家话音一落，这包间的门就打开了，母亲畏首畏尾的探出来脑袋，看见沈凌的那一刻，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阿陵……”

沈凌低着头，强忍着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管家看了一眼其他人，她们就随着董管家纷纷离开。

沈凌和母亲这么站着，谁也没有开口。

许久，她冲过来抱住了沈凌！

身子一抖，沈凌推着她，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我太脏了。”

母亲哭着摇头，说：“沈凌的母亲是最好的！那些人才是坏人……”

轻笑了一声，沈凌痛苦的闭上眼睛，说了句：“母亲，你应该猜到了吧？沈凌现在被人包养，是人家的情人。”

这样的话，沈凌宁可自己向她和盘托出。

母亲的哭声立刻止住了，半天没有动作，其实，她这样的反应沈凌料想到了，沈凌知道她会理解沈凌的苦楚，可是一时间肯定无法接受。

“铃铃铃——”，母亲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她松开沈凌，接通电话道：“阿明。”

“是，我见到阿陵了。”母亲快速看了沈凌一眼，就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