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清

没离开几分钟，王一博就回来了，肖战看着他走过来就忍不住笑：着实有些“全副武装”。左手拿着冰淇淋，前面的裤子口袋里揣着一把折扇，另一边装着手机露出一个角，右手还背在身后不知道偷偷在干什么。

肖战起身接过王一博递来的冰淇淋，探头往他身后的右手看，被王一博反应迅速地挡住了。肖战瞪他：“王总偷偷买了金子做的冰淇淋呀这么宝贝，看也不给看。”

“我没给自己买，”王一博挡着右手凑上前，“战哥给我尝一口你的。”

肖战不信：“那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肯定买了，而且比我的好吃。”

“冤枉啊战哥，”王一博把左手伸到背后片刻拿出右手，“你看，什么都没有。”

肖战龇牙威胁：“王一博，你当我傻呀？”

王一博完全没被他威胁到，倒是被可爱到了，再靠近肖战一点，逐渐向冰淇淋凑近：“给我尝一口嘛——”

肖战的注意力还在冰淇淋上，没等反应过来，王一博忽然把什么东西往他头上一戴，动作快得像在做贼。

肖战愣着一摸，是一个发箍，再往上摸还能摸到竖起来的耳朵。看向王一博的眼睛时，那双眼睛微微弯起，里面倒映着各色的商铺灯光，缩影在清澈的黑色里，像一块块神秘的魔力碎片。肖战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位置，他从中品出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专注。

视线稍微下滑一些，是水色润泽的嘴唇，恍惚间像在向他吻来。肖战猛地回神，不着痕迹地微退一步，微笑着看王一博。

王一博也愣了一下，红着耳朵摸了摸后颈，心虚似的移开眼，抽出口袋里的折扇“哗啦”打开给肖战扇了扇：“热不热战哥？”

刚刚那一下，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是一瞬，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错觉。他想起二十九岁的王一博。

……二十九岁的王一博，是像他最初来到这具身体时一样，一直困在身体里看着外面吗？

兔耳朵发箍肖战忘记取下来，王一博也不提醒他，只是偶尔偷瞄肖战头顶，然后偷偷地笑。

真的很适合肖战哎，像他本人一样可爱，而且都是兔子。

他去买冰淇淋的路上路过一个小摊，一眼就相中了那个粉白色的兔子耳朵发箍，买下来想等会就趁机给战哥戴。

王一博原本还想拍照的，不过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他自己的手机，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去了，照片留在那里，不就便宜二十九岁的自己了吗？于是又把刚解锁的手机按灭重新塞回了口袋。

有肖战陪着，王一博感觉一天的上班生活也没有那么枯燥那么难熬。就在第二天他兴冲冲起床期待白天也一起上班的时候，肖战慢条斯理地换上了很正式的衬衫，然后嘱咐王一博好好工作，别露馅了。

“战哥不和我一起去啊？”王一博顿时像被抽干了力气，也不收拾自己了，就盯着肖战看，视线黏着他身上的衬衫和打理得当的头发。

肖战记得自己昨天好像就说过了，闻言头也不回：“有工作，昨天说过。”

王一博不乐意地说：“我怎么记得昨天说的是晚饭。”

“你哪能记得啊王总，你三句话里两句话不离晚饭。”肖战系好领带，转头调侃地wink了一下。

“不要叫我王总。”王一博顿时不气了，一边笑一边学他单眨一只眼睛，结果连带半边脸都在配合眼部动作，夸张得要命，“我哪有？”

肖战被他逗笑了，走过来拉他从沙发上起来：“别学了，像只小猪。快点准备好，等会顺路送你去公司。”

“哪里像猪啦？”王一博顺从地起身，走进卫生间前还在频繁地回头：“真的要我一个人去吗？我不能跟着战哥一起吗？”

肖战：“快点，只等你五分钟。”

到公司附近以后，王一博磨磨蹭蹭地下车，看到摇下车窗的肖战，又忍不住笑：“战哥记得来接我。”

肖战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没有昨天同款热辣辣的太阳，反而刮起了小风，王一博的发型被吹得有些乱。他站在原地目送肖战驱车离开，直到那辆车从视线中消失，才转身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又要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王一博叹气。说实话他宁愿练一天到晚的舞然后累得走不动路抬不起手，也不愿意在办公室一坐就是八九个小时去看文件，二十九岁的王一博却能从早上八点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肖战在家里等着他。他这样也能不回家？他俩到底闹什么别扭？

王一博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边翻着肖战昨天告诉他可以不用看直接签字的文件，一边回忆肖战的态度。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出神的状态，他的手却自动拿起了另一边的文件，写写划划起来。王一博顿时就要停笔，却发现手完全不受控制了，笔下写的些什么他也看不懂。

好嘛，控制权又交还给二十九岁了。

要是来得及的话他真的很想留给二十九岁一句话再回到身体里面去：今天晚上别加班了，战哥说好来接的。

王一博盯着“王一博”工作，见他速度渐渐慢下来，心不在焉似的转着笔，最后“啪嗒”一声放下笔，转而摸起手机。点进微信，置顶是和肖战的聊天框，他手划了几下，点进去应该是想给肖战发消息，但是还是退了出来。犹豫半晌，按回去打了个电话：“小周，你来一下。”然后又在公司群里通知准备开会。

这个工作狂。王一博撇嘴。

不过等小周过来王一博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小周是他的秘书，“王一博”大大小小的事嘱咐一番，最后居然是把绝大多数的工作都安排了出去。陀螺似的忙了一上午，应付着吃了盒饭后，又开始批文件。

就在王一博无聊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听见“王一博”低声自语起来。说“自语”可能不太对，准确说来，应该是在和他讲话。

“……你控制身体的时候，我能感觉到。”

最初，“王一博”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费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过来，十年前的自己现在在和自己共用同一具身体。

……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荒谬。

他想起在这几天长时间地由十九岁王一博控制身体之前，他也偶尔有过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比如说某天早上脱口而出的“战哥”和被肖战调侃时耳朵异于寻常的热度，还有办公室那次恍惚地拿着手机。他以为是错觉。

直到一觉醒来，眼前一片漆黑、想开口却无法说话。肖战问他“九点半了，还不上班”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地拉着肖战撒娇，又倒豆子一样把能说的话全部对肖战说了个遍，他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不知道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一直要到什么时候，他还能不能重新控制身体。

看到肖战对十九岁的王一博笑，他一边在吃自己也不知道哪门子的醋，一边有点怅然若失的恐慌。

十九岁的王一博，好像更会讨肖战喜欢一点。他爱逗肖战开心，满腔热情和活力，不吝于用行动表达喜欢，会耍小脾气会撒娇，不会逃避。

“王一博”开口的时候，王一博很想他把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口气全部告诉他，可谁知道这家伙就跟闷葫芦一样，只憋了一句话出来就在那里发呆。

钢笔下垫着一张白纸，笔尖无意识地在上面乱画，字迹由潦草变得清晰，写着写着就变成了一整页肖战的名字。又大又乱，有的线条粘在一起，如果不是王一博有意往这方面猜，还真猜不出来。

“嗡——”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王一博”拿起手机解锁，看到肖战给他发的消息：我提前结束啦，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到你那。

文件还没批完，“王一博”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四点出头。他回道：你等会先上来。

四点半吃晚饭未免有些太早了。

王一博看着消息发送成功，急得快蹦起来，完全受不了“王一博”这个不冷不热的回复，真的很想立刻马上就接管身体，给二十九岁亲身示范一下应该怎么回应。肖战昨天还说晚上不一起吃晚饭，现在却提前这么长时间赶回来接他，很难说不是有别的安排。二十九岁难道不会多想一点吗？

的确如此。

肖战看着回复，顿时皱起眉。一看这个语气他就猜到应该是二十九岁的王一博重新控制了身体，开始犹豫还要不要现在就回去。

他特地提前结束了工作。想的是反正小王也不愿意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他打算带小王一起去买点菜，晚上久违地下个厨给小王尝尝，没想到这么不凑巧换了人。这事他也不是故意瞒着，就是不太确定能不能赶回来，以免小王失望才没告诉。

肖战考虑片刻，开始打字：我就在楼下，四点四十没看到人就回家了。

不爱吃别吃。

他翻了个白眼，收起手机准备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