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身体不适,江垂柳并没有什么胃口,伸了几次筷子便放下,温辰逸余光追随着他,见他撂筷,也跟着放下。
江垂柳见状道:“吃啊,别看朕。”
温辰逸也不客气,拿起筷子继续吃,优雅的姿态像是一只天鹅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江垂柳道:“温侍君比朕当初强多了,朕当年还在……太后身边的时候,便因用膳一事被训斥。”
她提起旧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思谋已久。十年的时光足以将人雕刻的人事已非,在熟悉的人面前,她的举动难免有些纰漏。
与其面对应接不暇的试探,不如曝光自己,主动叙说旧事。
温辰逸道:“陛下颖悟绝人,予智予雄,年幼之时行事跳脱,想必也是天真烂漫。”
江垂柳摇头:“朕与太后用膳时,见太后忽然停筷,又忆起太后喜素,所以自作主张的将素菜往前挪了挪,后来太后娘娘罚朕在慈宁宫中跪了一天。”
温辰逸撂下筷子,默然无语。
“太后告诉朕,遂上位者应无喜好。”江垂柳笑了笑:“其实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教导。”
温辰逸:“太后娘娘自是珍爱陛下的。”
江垂柳:“或许这是个考验。”
江垂柳挥了挥手,让书柬下去。随着足音远去,她站起了身,此时日薄西沉,皎洁的月亮缓缓升起,为漫天璀璨的星辰填上一丝朦胧。
她关上了窗,微微回首,询问道:“温侍君是否困倦?”
一双龙凤红烛在青岫莲花纹烛台上点起,照耀着整个房间。
江垂柳站在床前,伸开了手,带着淡淡的笑容,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冰凉的手。
温辰逸慢慢的解开她的束腰,褪下外衫,感受她微微颤抖的腰际。男子特有的气息熏得人越发软绵,可是她的心却不愿意沉沦。
指尖抵住那个还想进一步的手,江垂柳穿着中衣从容的上了床,含笑道:“明日早朝,朕倦了便睡了,温侍君也上来早些睡。”
温辰逸解开幔帐,淡然道:“可需臣另寻别处安寝。”
江垂柳望着他道:“那怎么行?这对龙凤烛可是为你我而点。”
青纱幔帐层层叠叠,烛光只能照射进去微弱的光芒,床上的蚕丝被上绣着普通的如意纹样,有些发亮。
漫长的夜本是留给人欢愉的,却只剩下无尽的窘迫,两人背对而眠,各怀心事。
黑暗中悄无声息,微有桌上的烛火发出微弱的刺啦刺啦声。
人一安静下来就会想很多。
江垂柳把自己要面临的事情,以最糟糕的画面呈现在眼前,心烦意乱。
她想起从前,薄幸归每次面对大臣后,那无止境的沉默,那在黑暗中抱头而坐的身影。打从心底升起了疲倦,江垂柳脱口而出:“朕好累。”
那边的人动了动,询问道:“陛下可要喝水?”
江垂柳发窘:“温侍君是怎么想到在朕心烦的时候,问朕要不要喝水?”
黑暗中,温辰逸坐起,道:“静水流深,臣只能帮陛下静静表面。”
静水流深,泽物不争。多好的词语。洞察一切却不被矛盾束缚,胸中自有万千丘壑,多么难做到。
江垂柳阖目,温辰逸其人性格冷漠,举止风度,言谈恭敬,叫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处,却没有一丝想叫人亲近的欲望。
雕喜鹊登梅屏风上提着一首诗,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一看便知是温辰逸所做。
字如其人,这等人竟要委身于后宫,真是可惜了。
江垂柳走后,诸御宫内。
小雨变为中雨乃至大雨,好似天幕边的银河被拦腰斩断,倾泻不停。
有力的雨珠击打着房檐,一滴滴一下下要穿石碎瓦。温辰逸站在长廊里,雨滴顺着胸前墨黑的长发流下,淡青色的长衫已经湿了一片,愈演愈烈。
那双黑眸眨也不眨,任由风雨摧残,高挺的鼻梁配上薄薄的嘴唇,淡漠而又孤傲。
“侍君,您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
温辰逸神情漠然,小厮见劝不动,索性不再说,将大氅披在温辰逸肩上,默默的立在身后。
他动也不动的看着院中大缸里养的芙蕖,看着它花叶松散,被风折腰。看着它被暴雨打到,在坚韧的站起,终于开口:“蕙兰去的那日,也是这般的天气。”
小厮一缩脖子,左右望望。虽然他家主子和前皇后关系非同一般,但这么正大光明的提及,唯恐有心人做文章。
温辰逸待看花险些被折断,而叶无力流转水珠,不由眼神越发阴狠。
修长的指尖一颤,温辰逸轻抚花瓣。莲花带雨,粉嫩中透着白皙,纤细的茎不足盈盈一握,只是那么轻轻一捏便断了下来。
望着乾清宫,他无不遗憾的想,若这是江垂柳的脖颈该多好,他一定会慢慢的用力,看着江垂柳一点点窒息,眼眶下变得发青,也许舌头还会吐出来。
温辰逸想的入迷,唱礼声传来。
烟雨朦胧中,一切都静止住,耳边的声音归于虚无,只有那伞下女子的笑面如花,毫无准备的闯入眼帘。
温辰逸心底的欲望在蠢蠢欲动,仿佛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在腰间摸了摸,妄图寻找到一件趁手的利器,慢慢接近那个身影。
蕙兰还是那副样子,半点没有变,一举一动中带着端庄贤淑,仿佛天生就是尊贵之人。可只有温辰逸知道,她不是这个样子。
她在端庄下是俏皮与无赖,只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才会用端庄伪装自己。
雨做不得隔帘,温蕙兰的相貌身形尽展现在眼前。温辰逸抬起了手臂,握紧手中的刀子,落在洁白的脖颈上。
温辰逸问:“你执意寻死,那死在我手中如何?”
温蕙兰注视着他,嫣然一笑,天地失色。
温辰逸瞬间崩溃,狠狠的抱住她。
“蕙兰,蕙兰……”
小厮看着自家公子跪在水中,紧紧的抱着自己,不由一叹,每到前皇后的忌日,主子的病就格外严重,说起来,今个的药还没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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