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

2.

云灜整个栽进了卫以森怀里。

强壮的手臂轻轻扶着她，她勉强站稳，一眼认出眼前那条演播大厅外的走廊。

“我回来了！”她失声惊叫。

她碰了卫以森的伤口，然后两个人一起穿越回来，回到了她离开时的地点。

信息量实在太大，云灜晃了晃脑袋，勉强把思路晃匀：“别的待会儿再说，我得先去把节目录完。”

她转过头来看卫以森。男人已经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有些迷茫地问她：“你知道这里？”

云灜把他转向自己。外套被脱下去了没跟着穿过来，她只得飞快地给他整理了一下衬衫，嘱咐他说：“记住，我叫云灜，别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是云灜小姐的助理就好。明白了吗？”

卫以森用手归拢了一下有些敞开的衣领，点点头。

云灜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有点晃神……这领子不会是被撑开的吧？她刚才不小心撞进他怀里的时候感觉到了，这男人的胸还不小……

“云小姐。”卫以森提醒她。

云灜一拍巴掌，扭头就跑。

“在这儿等我！”她边跑边喊。

熟门熟路回到演播厅。主持人还在微笑着等她，她并没有消失太久——按照前两次穿越的时间来换算，在现实世界，云灜大概只消失了两三分钟。

谢天谢地这不是现场直播。

“我早就听说云灜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主持人说，“您觉得写作会对身体造成损耗吗？”

云灜闭了闭眼，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从脑海中压下去。

“确实会有一定的影响。”她再睁开眼时已经换上标准的甜美笑容，“我写《血海倾倒》的时候因为长期晨昏颠倒，加上饮食不规律，低血糖很严重。所以，还是要平衡写作与生活才好。”

“也希望云灜多多保重身体，给我们带来更好的作品。听说您的新作《异山密室》可以理解为《血海倾倒》的续作，是这样吗？两部作品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实际上，它们更像是同一世界观下的并列作品。没阅读过《血海倾倒》也不影响阅读《异山密室》。”

“关于新作，有什么要给读者朋友们剧透的吗？”主持人笑着问。

云灜沉吟了一下。

“我可以告诉读者们，《异山密室》是一本没有感情线的书。”她说，“男主角卫以森和女主角苏菱从始至终是敌对关系，没有感情上的对手戏。”

“这本书还聚焦在首都军和叛军之间的战争吗？”

“不。《异山密室》讲述的主要是隐国崛起的第三方势力，异山教。苏菱作为首都稽查部的王牌，去追查和异山教有关的一系列命案，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锁定了卫以森。”云灜简述了一下早就贴在个人网址上的简介，然后笑眼弯弯地面对摄像头，“至于更多信息，要期待一下我的新书哦！”

她紫发披肩，眸中碎光闪烁，唇角乖巧地上扬。是读者们习惯和喜爱的少女作家形象。

采访在晚上八点半准时结束。

云灜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牛奶和小面包，快步走上那条走廊。她转头就看见了卫以森，高大的男人仍然顺从而孤独地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前工作人员匆忙来往。

“卫以森。”她喊他。

他向她走来。云灜伸手递给他牛奶和面包。卫以森接过，两人四目相对足有几秒钟。

“吃啊。”云灜睁大眼睛催他，“我的意思是让你吃了它。”

卫以森这才反应过来。“没事，我不饿。”

“那你至少帮我把牛奶喝掉吧？我最讨厌喝牛奶了。”她不由分说地戳开牛奶，又塞进他手里。

一旁有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隆隆走过，对着云灜微笑：“云老师。”

“嗨！”云灜赶紧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挥手，“这是卫先生！我助理！”

“卫先生。”工作人员点点头，推着小车离开了。

云灜松了口气，说：“快喝，喝完我们回家啦。”

他们一起走出演播大楼，云灜领着卫以森在停车场七拐八拐，找到了那辆贴了火焰色贴纸的宝马X5。

“上车。”云灜打了个响指。

卫以森坐在副驾驶，默默看她挂挡起步，哼着小曲开出停车场驶上车灯流淌的街道，心情很好的样子。

云灜确实每次开这辆车心情都会很好。因为这辆车的大体型和流畅的线条都踩在她的审美点上，她每次开它出去和姐妹聚会的时候都会嚷嚷：

“小女孩就是要开大车！”

当然就是要开大车！大车再man再粗犷，还不是要被小女孩压在身上开。

“这里还是我所在的世界吗？”卫以森轻声问。

他早喝完了那盒奶，一直也没找到垃圾桶，于是心不在焉地把玩那个纸盒子。

云灜一时没回答，心想，他还挺聪明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快就能穿回来，不然，根本不必花心思编什么父母死在叛军手里这种屁话。

要是现在让他知道自己是作家，甚至让他知道连叛军都是她写出来的，他会怎么想啊？

卫以森身上还有很多事她没搞清楚呢。

她想了想，说：“我建议你别问那么多。”

卫以森望着她。

“人活一世，谁敢说自己能看明白自己所处的世界呢？你怎么能确认这个世界就是你的世界，你新进入的世界就不会是你的世界呢？”云灜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也许你要的答案其实是藏在这里呢，对不对？”

卫以森皱眉说：“我觉得你在答非所问……”

云灜马上竖起一根手指。

“说真的，我也很糊涂啊。”她含糊其辞地说，“不瞒你说，我穿越好几次了，但是这样的生活我也得适应啊。你看，我又穿越了，我现在不也适应得很好吗？”

卫以森想着她话里的意思。车子驶进长石庄园，停在A6座的地下车库门前。

“我们暂时就住在这里。”云灜故意说得很沉重。

地下车库和地下室相连。这座小别墅是云灜花光《紫街》的版权费买来的，将近400平，有两层和一个地下室。但是云灜听到地下室就想到阴暗逼仄，老鼠潜行的命案现场，于是她请了设计师朋友，将负一层修建成了她的娱乐基地。有天顶，有羊毛地毯铺着的圆角楼梯，还有私人影院。

她很爱她的小别墅，这里是她的天堂。

云灜沉浸在回到天堂的快乐里，在走廊里转了两个圈圈，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卫以森已经在刚进门处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对了，你还有伤呢。很痛吧。”云灜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我扶你进去躺下。”

她搀着卫以森，但是对方似乎完全不敢在她身上施力，还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进了地下室的小房间。

云灜平时玩累了就会在这里过夜，因此摆放的床是最符合少女审美的圆形软床，上面叠放了好多毯子和抱枕，旁边还有零食筐。卫以森看着这张床有些犹豫，云灜无知无觉，催他：“你快躺下啊，我去给你叫医生。”

卫以森说：“要不我先去洗个澡吧……”

云灜震惊：“洗澡？你还有那么大一个伤口呢，怎么洗……”

卫以森掀起衬衫。

那块已经焦黑的皮肤竟然肉眼可见地有缩小。

云灜说：“可以，你去洗澡吧。”

她给卫以森指了浴室的方向，自己噔噔蹬跑上楼，在书房桌子上找到她的平板电脑。

水声被楼板隔离已经微不可闻。安静的书房里，她一页页翻找自己为《异山密室》写下的设定。

再次确认，她从来没有设定过“卫以森具有超强恢复力”以及诸如此类的词句。

云灜合上平板套子，心想，大概是因为这本小说还没写完她就穿了进去，现在，设定开始自我补全了。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能一手掌控的了。

她打开台式机，翻阅自己写好的十几万字《异山密室》存稿。这是本大女主小说，因此男主卫以森前期出场不太多。她本意是想看看卫以森在小说中已经展现出的设定，结果看着看着，变成欣赏自己的作品了。

我写得挺不错嘛！！

她关上文档，瞥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

四十多分钟了。

卫以森还没洗完吗？

云灜去冰箱那里开了一罐冰可乐，悠哉地下楼到浴室门口，敲敲门：“卫以森？”

没有回答。

水声哗哗地响。

云灜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可乐，心想，会不会是出事了？

……不能是真出事了吧？

刚才看起来恢复得挺快啊。

要不，打开门看看吧。

她心里直打鼓，拧开门的时候还大声说：“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一切都好哈，不是要占你……”

然后透过氤氲的雾气，她看见卫以森无力地靠坐在浴房一角，已经失去意识。

热水哗哗地打在他的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