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云灜手足无措地捧着可乐,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
小羊皮短高跟,真的不能沾水。
她急急忙忙跑去楼上换鞋,又回来关了喷头。卫以森仍然无知无觉地靠在墙上,云灜在地上铺好毛巾,提着裙摆跪上去,伸手摇晃他。
“卫以森。”她说,“你醒醒,我搬不动你啊。”
水珠沿着卫以森的下颌滚落,滴在她手上。
云灜深吸一口气,大喊:“卫以森!”
那两条好看的眉毛微皱起来。他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估计是和叛军作战的时候,受了比他表现出的更重的伤吧?
云灜想了想,凑近他的嘴唇,又觉得不对。
到底要不要人工呼吸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贴上去。他双唇柔软冰凉,合得很紧,云灜觉得自己根本吹不进去气。
她不死心地蹭了蹭,真的不行,她没有给人做人工呼吸的经验。
云灜干脆在柜子里找了平时不盖的被褥毯子,在浴房外干燥的地面上铺好,然后费劲力气把人拽出去,把被子往他身上一堆。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半死,一屁股坐在铺好的被子上,靠在昏迷不醒的卫以森身上喝可乐,顺便拿出手机,打给陈风。
“云灜?”那边的声音惊喜到有点颤抖,“你……你找我?”
“陈风,我家里有病人,你把你的家庭医生借我用一下呗。”她玩着自己裙角上的小蝴蝶结。
陈风带着他沉默寡言的好兄弟不到半小时就赶了过来,好兄弟白大褂都没脱,陈风身上还有一股淡淡酒气和名贵香水味。
“是他。”云灜指指地上的卫以森。
陈风那脸故作镇定的表情立马就碎了。
“你……又往家里带男人。”他木然看着云灜。
云灜懒得和他掰扯,示意好兄弟看看卫以森的情况。“具体受了什么伤我不清楚,人还在洗澡突然就晕过去了。”
“过来帮我抬人。”好兄弟冷漠地指了指陈风。
云灜马上找了个借口退出房间,坐在沙发上刷微博。陈风不一会儿就跟出来了,也坐在她身边。
“灜灜……”
云灜嫌弃地打了个哆嗦。“我真服了,你好好叫我名字。”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陈风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云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陈风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句反问而开心起来。他沉默片刻,又说:“你用得到我的话,就随时叫我吧……我一直有空。”
“一直有空?你现在不上班吗?”云灜又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不是我说啊,你家里是有钱,但你也要有自己的事业的。”
陈风又被这句话打击得不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外面骚浪起来一套一套的,可是在云灜面前就是容易自卑,自卑得不行,他们都说他已经被云灜给PUA了。
好兄弟打开门,语调漠然。“人已经醒了。”
卫以森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好软。
柔软的床铺和搭在他身上的毯子都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周围。没有主灯的天花板,灯带在墙边投出浅淡的影子。
门开了,云灜急急忙忙扑过来,甚至掀开毯子看他的肋下。“没事了吧?你真的吓到我了哦。”
卫以森看着她,感到自己脑海里残留着模糊的片段,紫发女孩焦急地按住他的肩,向他凑近。
“肋骨断了,两根。”一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语气凉凉,“你真能忍啊。”
卫以森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嘶哑。“……谢谢。”
白大褂摇了摇头,对云灜说:“静养。体质异禀的话,当我没说。”他在小本子上写下两行字,撕下来递给云灜。“买这两样药,给他早晚各涂一遍。”
窗边下垂眼的年轻男人抱着云灜的抱枕,灰突突地开口:“云灜这种活别累到你,我可以帮你给他涂……”
“我的天呐,陈风你快点出去吧。”云灜连赶带轰把他弄出了房间。
卫以森静静地看着云灜关上门,听到那两个男人已经走远了,才开口问:“那是你的朋友吗?”
“哦,那个是我发小吧,勉强算。”云灜揉了揉自己的发侧,“你不要怕他,他不是男同,他就是发神经不想让我碰别的男人。”
卫以森唇角翘了翘。“看来他很喜欢你。”
“喜欢我有什么用啊?我又不喜欢他。”云灜烦躁地说,“我叫他来都是要付钱的。”
她对照着处方在手机上一字一字搜索,准备下单买药。卫以森看了她一会儿,又说:“这么说来,你们从小就认识了。”
云灜刚想点头,眼睛突然睁圆了。
妈的,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套我的话呢!
她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他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发小,你明白吧,在不同的世界,我有不同的身份。”
“你现在的身份是……?”
云灜放下手机,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史上最年轻的作家富豪榜上榜人,国内最高文学奖获得者,连续40个月畅销榜前三名,最受新世代读者喜爱的少女作家。”
她放下手,笑容有些抽搐。“当然了,这只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而已,根本就不是我努力得来的。”
卫以森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如果你喜欢,可以向着这个目标努力。”
云灜:“嗯嗯嗯好。”
她下了单,把手机扔到一边去,琢磨着该怎么给卫以森灌输她得出的结论。但卫以森闭着眼,看起来什么都不关心。她张口到一半,突然泄气了。
以后再说也行。
卫以森却又说:“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啊……我以为你想睡觉了。”
“我不困。只是有点痛。”
云灜好奇地问:“你一直都很痛吗?”
“还好。”
“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要背我?”
卫以森想说,因为你看起来很娇弱。
但是他想了想,又觉得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看见她满脸眼泪地蜷缩在沙滩上,就觉得不可能这样子让她勉强支撑着走路的,他背她一段路,也不算什么。
大概像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吧。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闭上嘴。
云灜没等到他的回应,于是自顾自说下去:“我是在想啊,我前两次穿越看似是毫无理由,但其实都是有任务在身上的。”
比如第一次穿越,她进入了《紫街》的世界。
《紫街》讲述的是一个女孩进入了梦境,化解心理阴影,同时找出杀害母亲的真凶的故事。
这本书是云灜的处女作,她花了大心思梳理剧情和设定,写出来后还获得了国外的一个悬疑文学奖,被誉为“东方玫瑰的致命之网”。
但是,再缜密的故事也会有BUG。
《紫街》中就藏着一个没人发现的BUG,一个身份是警员的边缘角色后期出场两次,和一个银发老绅士在一起吃晚餐。
云灜没有写明老绅士的身份,但那实际上是警员的父亲。
然而在她的设定里,这位警员的父亲早已去世。
她穿越进《紫街》世界的时候,发现由于这个BUG,整个世界演化出了死人复生的逻辑,很多已经死去的角色刨开自己的坟头,在大街上游荡。
她把所有死人又都杀了一遍,运用梦境逻辑创造出了抑制死者的咒语,才让这个世界恢复平静。
然后她就穿了回来。
第二次穿进《血海倾倒》的世界也是一样,她要做的实际上是修复世界BUG。
第三次唯一不同的点就是她遇到了卫以森。如果没搞错的话,卫以森的伤口成了她穿越两个世界的钥匙。
否则她现在肯定还在隐国疯狂寻找一本没写完的小说能有什么BUG。
“你明白吗,”云灜说,“我们肯定还要回去的。”
她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只能寄希望于卫以森自己想通。
卫以森竟然没提多余的问题,只是赞同她:“是的。我不能就这样从那儿消失。”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云灜问他。
卫以森闭了会儿眼睛,又缓缓睁开,望着天花板。
“把该杀的人杀掉。”他轻声说。
云灜看见他宝石红的瞳仁里,泛出一点尖锐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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