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错觉罢了。

卫以森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走进门厅。

别墅里多了一股走时还没有的淡淡的橙子香。刚打过蜡的地板光可鉴人。云灜嗅了嗅，肯定地说：“秦姨来过了。”

陈风显然知道她说的秦姨是谁：“跟你说了别把钥匙留给钟点阿姨……”

“秦姨比我妈都亲，什么钟点阿姨，”云灜怒了，“富婆的事你少管行吗？”

陈风刚被踹过屁股，又挨了一顿怼，蔫巴巴地跟在云灜身后。没两分钟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腆着脸凑到云灜旁边，“灜灜，下周一要不要来我的酒吧玩啊，我请到了你高中喜欢的那个金属乐队诶。”

“你好好叫我名字。”云灜说，“下周一不就是后天吗，我可不一定有空啊。”

“我可是请到了尸骸乐队啊？”

“我喜欢尸骸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云灜耸肩，“那时候主唱多帅，你看他现在那个样子，还能看吗？”

他们顺着圆角楼梯下到娱乐基地，陈风一脸不可置信：“你就因为他发胖了所以连着整个乐队都不喜欢了？”

云灜停下来看着陈风，不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男人不好看，就像臭鸡蛋。”她清晰地一字一句说，“明白吗？还有你胸太平了，我指尖都怼痛了。”

陈风几乎马上就瞥了卫以森一眼。卫以森垂下睫毛假装没听见他俩说话，走到窗边的沙发旁坐下，开始给自己上药。

云灜释放完价值观，伸了个懒腰，把包往圆床上一扔。“喝点儿什么？我要上楼去拿可乐。”

“什么都行。”陈风说。

“我只喝白开水。”肖钰琮申明。

云灜于是转身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陈风就试探着朝卫以森靠过来。

“哥们儿。”他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卫以森抬头看他。

“我能问一下你和灜灜，你俩是什么关系吗？”

卫以森合上药品盖子。“我是她的助理。”

陈风笑了：“真的？你别蒙我。她挑助理的眼光可高了。”

卫以森安静地看了他一眼。陈风忽然发现这男人还戴红色美瞳，这他妈也太闷骚了——

“所以她才选了我啊。”卫以森温和地说。

陈风被这句话伤得不轻，又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找灜灜去。”他怨怼地说。

他真的上楼梯找云灜去了，云灜正在哼着歌给肖钰琮倒他的那杯白水。旁边的小猫托盘里还放了一瓶常温橙汁，两罐冰可乐。

“哪个是我的？”陈风挑来挑去，“我喝个冰的吧。”

云灜拍掉他伸向冰可乐的那只手，“滚蛋！你不是说了你喝什么都行？冰可乐是我和助理的。”

“他也没说他想喝可乐啊。”陈风委屈地说。

“反正我给他端什么，他就得喝什么。”云灜想也不想地回答他。

陈风用那双小狗一样的垂眼睛看了云灜一会儿，终于认真地开口问：“云灜，那个男的真是你助理吗？”

“是啊。”云灜说，示意陈风来端托盘。

陈风没动，固执地问：“你不是对助理要求可高了吗？又要能管家，又要能照顾你，给你当司机和事业助手……”

“嗯嗯。”

“你俩……真的没别的关系？”

云灜盯着他。

“还是有点的。”她甜甜一笑，“我今天刚把他上了。哦对了，你不会又要说我不自重了吧？”

陈风马上肉眼可见地难受起来：“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嘴贱，云灜……”

云灜摇摇头，端起托盘要走。陈风挡在她面前，硬是把托盘接过来，继续说：“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护自己，有些男人真的很坏，你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云灜看见肖钰琮的那杯水水面都在微微颤抖。

“……万一你怀孕了呢？”陈风终于说完，眼中的痛苦几乎快滴出来。

云灜噗嗤一声，然后哈哈笑起来。

“我怀孕个屁，陈风，你有点太不了解我了。”她说，“也不用责怪自己，就这么说吧，你讲不讲错话，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不想跨越朋友的界限。”

她乍一把话挑明了，陈风还想说话，然后左右开不了口，才意识到她都把他能说的给堵死了。

“云灜……”陈风难过地看着她。

云灜从托盘上拿一罐可乐，绕开他，轻快地离开。

陈风在她背后说了声：“可是那个助理又有哪里好呢？”

云灜站住脚步，回头看着端着托盘，逆光站着的陈风。

‘“你跟我开玩笑呢？”她说，“光那对大胸都够我玩一年了好吗？”

他们一前一后地回到地下室。肖钰琮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看了一眼，就知道陈风百分之百又吃瘪了。

云灜没再理陈风，径直走到卫以森身边。他身上酒气还没散，已经在支起手臂闭目养神。

“喝可乐。”她把冰凉的易拉罐递给他。

卫以森睁眼，果然顺从地接过，开罐喝了几口。云灜满意地笑了笑，回身从包里抽出新给他买的智能手机。

“这个可能有点复杂哦。”她凑近他，压低声音说，“不过我觉得你接受新事物真的很快，应该不会花什么力气。”

卫以森点点头，安静地看她给手机装上备用的sim卡，然后演示一些基本用法。

不知什么时候地下室静得很，再抬头时陈风和肖钰琮已经不在这里了。

云灜给他注册完微信，突然说：“陈风刚才又跟你说什么了？”

卫以森说：“没说什么，就是聊了几句。”

但是云灜显然很了解陈风的秉性，摇摇头：“这个人嘴不把门的，你别理他就是了。”

卫以森低低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云灜忍不住嗅了嗅。这个人的身体是怎么把酒气分解成一股淡淡的香味的？再回头想想刚见面时他那副样子，衣服都破了身上一堆伤口，但感觉还是干干净净的。

她又想起把头埋在他胸前的感觉，小小地神往了一下。

窗外传来乒乓的巨响，云灜扭身趴到窗台上去看，发现陈风和肖钰琮正在从他们开来的那辆法拉利488后座卸下一箱一箱的不知什么东西。

云灜伸手拍窗玻璃，嚷嚷：“你们在干嘛！”

她喊了两声发现他们根本听不到，卫以森起身说：“我出去看看。”

“我给你发好友申请了哦。”云灜在他身后喊。

卫以森边走边点了通过。到了门厅里，陈风正搬了一箱草莓进来，看见卫以森，脸上是混合了蔫和不服的复杂神情，“没啥，我给瀛瀛带了点儿东西。”

肖钰琮跟在后面，抱了一箱水蜜桃。“还有三箱。”

“能搬完，能搬完。”陈风似乎生怕卫以森提出要帮忙，“你去忙你的吧。”

卫以森却露出觉得有趣的表情。“追女孩送水果？”

就隐国的那个条件，想要和女孩确认关系，也必须送出能找到的最贵重的枪械或者宝石才行。

陈风真的受不了了，整个人都被戳痛了，就差蹦起来：“我他妈有什么办法！她就只爱吃水果！”

肖钰琮在后面理智地提醒他：“你小点声，进厨房去把水果处理了，做个果盘，也许还能加点分。”

“什么果盘，你怎么不做果篮？老子要做水果圣诞树！”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往厨房走，卫以森手机震动一下，他低头看，云灜发来消息：

“weiyis”

卫以森皱起眉。

他快步往地下室走，但还是感觉不对，干脆小跑起来。到了地下室一看，云灜不见了。

卫以森环视四周，走到浴室前，用力拉开门。

云灜明显在里面下着死劲把着门，但是她也不可能扯得过卫以森。门开了，她探出半张苍白的小脸，看见是他，一下子松了气：“卫以森……”

她还没说完，整个人竟然在空气中闪烁起来。

卫以森马上进门，把浴室门反锁，云灜向后退，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惶然看着他。

“我得……走了……”云灜轻声说，但整个人忽现忽隐，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这是强制的……”

她慌了，声音都在抖。

“我以为……已经可以控制了……”

卫以森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别怕。”他说，“没事的。”

她在他臂弯里显得只是小小的一团。他把她搂得更紧，掀起自己的衬衫，露出肋下的反全视之眼，然后握住她的手腕。

“我陪你一起去。”卫以森声音温柔。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触碰那个花纹。

四周景色变幻。他们立刻被浓黑的漩涡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