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就是这样的人？

楼下。自知不该动手，王景先终究低了头，默默接受着两位客人无声的谴责还有妻子的拳打脚踢，而楼上，无心休息的男人穿着王一博的家居服又去阳台上，目光一寸寸淌过花园里的枯黄，他心里平静，脑海里是从未间断的美好。

王一博很晚熟，小时候力气小也长不高，却极爱搞破坏，自己撕坏了母亲种的名贵花草都怪到肖战头上。有一天早上他竟偷偷对着刚刚盛开的海棠撒尿，生生浇死了海棠还要冤枉肖战，可那时肖战都年过十二，怎会再做这样幼稚的事？那时邓瑾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再不能由着王一博小小年纪撒谎，还冤枉哥哥。

那天送肖战回家后，邓瑾罚王一博闭门思过三天三夜不给饭吃只给水喝，还断了他房间的电。

于是，肖战一整天没能再见到王一博，他一点不怪王一博“陷害”他，反而十分担心。晚上九点是王一博要睡觉的时间，他睡前总要打电话给肖战说些有的没的，而今天却没有。

脑海里盘旋的是邓瑾严厉的神情，那是肖战第一次见到邓瑾真正动怒，十二岁的少年坐不住了，思前想后还是趁夜偷偷跑去了王家，二十里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不远不近，可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来说就太危险了。幸亏管家李叔在他出门不到十分钟就发现他失踪并开车跟上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一博！王一博！”

还未变声的少年发出细细软软的喊声，肖战站在王一博窗下焦急地呼唤，不敢大声吵醒大人，又怕声音太小王一博听不见。

“战哥哥！”

十分钟后才有回应，肖战松了口气。

或许也有林叔和邓瑾的纵容，那晚肖战很顺利地从侧门上楼“潜入”了王一博房间，路过厨房，还不忘“偷走”冰箱里的火腿。那天晚上，王一博是在肖战怀里哭累了才睡着，此后王一博再没说过慌，却对黑暗的环境产生恐惧，甚至还有一些严重的心理问题。他开始依赖肖战，直到青春期叛逆来临，肖战又是留学又是创业才稍有好转。

“你又去阳台，小心冻着！”王一博一回房间便看到站在阳台上的肖战，家居服不厚，风吹出他精瘦的轮廓，“我才刚跟干妈说你没事了在我这休息你就去吹风，再感冒发烧怎么办？”

“啰嗦…”肖战兀自嘟囔，却是宠溺地看着王一博，听话地回了房间，青年又为他披上件外套，肖战老老实实把前面的扣子系好。

“对了一博，你现在…还怕黑吗？”没头没脑地，肖战突然一问。

“有什么好怕的，都多大年纪了…你别老去怀念过去的事行不行，像个老年人…”

王一博以为肖战想起从前他怕黑时候毫无男子气概的模样，不知又憋着什么坏要捉弄他，于是忍不住怼回去，假装看不到肖战如今眼神里的变化。

他默认了肖战方才的建议，也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回到从前，可是现实摆在眼前，肖战已经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感情，哪怕是一时冲动的撩拨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要做到装聋作哑可真难。

他们终将会拥有各自的家庭和生活，再亲密也不过是延续两家长辈的相处模式，就应该是这样的，王一博告诉自己。

王一博表现得再自然，肖战也看得出其中细微的躲闪与尴尬，他不再说话，转身面向书柜默默地自责。

不多时，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声音有些许突兀，王一博恍惚间回神，想也没想习惯性按下接听和扩音。

“一博，是我。今晚你想不想看烟花？”

是王思思，王一博慌忙捂住听筒，发现没用又按掉扩音，这动作看着心虚。

肖战当做没听见。

他随机地取下书架上的一本相册，翻开来，里面记录着王一博从出生以来的点点滴滴——笑起来有对小括号的奶娃娃；摔倒了哭鼻子的小屁孩；算数第一名的小学生；还有叛逆期逃课被捉回家的狼狈小帅哥……这或许是邓瑾这些年用来思念儿子的宝贝，肖战喜欢却不能夺人所爱，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悄悄拍几张最可爱的存在手机里。

“哥，我…”

“晚上有约会？去呗，不用告诉我。”肖战打断了他。他不想听的，可耳朵却不似自己的，它们不受控地粘在王一博身上，活生生一对儿叛徒。也怪那破手机漏音严重，什么都听得见，肖战跟自己生气。

“我不会去的！”不知为什么，肖战越是平静，越是纵容他，他就越不想肖战得逞。

可这是他和女孩子暧昧期的跨年，只要他迈出这一步，他可以在浪漫的氛围里顺理成章地同女孩确认关系，他其实已经想好了要这么做，可是话到嘴边又不一样了。

话出口，连自己都吓一跳。

“虽然咱们的家族规矩大，但干爸干妈要是知道你有了女朋友，一定会全力支持的…放心去，你要是不乐意面对他们，我帮你去说。”

肖战居然还在为他想办法，王一博简直要气死，这人装什么大度，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吗？把人往别人怀里推？

话说着，肖战已要往门口的方向走，王一博猛地拽住他没受伤的那条胳膊，不悦道，“不用了！”

随即又把电话回拨，“思思，不好意思，今晚的约会暂时取消吧，你老板被他爸打得屁股开了花，我得照顾他……”

闻言，一口气哽在气管中段一阵闷痛。肖战做老板后少见的兔牙龇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又抿紧，大声反驳会显得他很幼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这下可好，大概过不了多久自己在家被揍的消息便会传遍公司上下。

“我的一世英名啊……”

通话已然结束，肖战丧气地跌坐回柔软的大床，满脑子都是元旦假期结束回到公司，员工在他背后盯着他的臀部窃窃私语的模样。

王一博却笑得开心，他猛地凑近肖战的脸，调皮地头一歪，温热的气息肆意喷洒，“休想再让我欠你的情～”

心脏倏地漏掉半拍，肖战还没反应过来时懵懵的模样像只迷路的大白兔，可怜又可爱，王一博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突然不知所措，忙后退了几步，腰撞上身后的门把手。

“我去给你倒点水上来…再…再拿点水果。”

脸上顽皮的笑渐渐不自然，青年逃似的离开。

三天的假期一晃而过，回到公司的那天肖战不意外地遇到了王思思。

“肖总，你……还好吗？”女孩无法装作熟视无睹，无论真情还是假意，必要的过场和流程该过还是得过，这天一大早，在多数同事还没到的时候，她特意来肖战办公室门口等。

“我？”肖战愣了下才想起自己被王一博“冤枉”的事，他笑道，“他从小就爱搞我，那种话你也信呀？其实是这样的，思思，不知道一博有没有跟你说，一博身后是个大家族，规矩多，逢年过节的肯定要回家出不来的……”

肖战推开门，绅士地请王思思先进。

王思思点点头，“他…没说，但我其实也感觉得到，而且他是您肖总的好兄弟，一定不平凡的。”

王思思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都用在度假村了，她从不知自己竟颜狗成疾，见到王一博时根本迈不开腿。只不过她不像别的女孩那般俗气，只知道一脸花痴地追着人看，她鼓起勇气搭讪，竟一下子戳中了王一博的要害。

“你长得好像一位赛车手啊，我也是，做F1车手是我的目标，可以认识你吗？”十分利落干脆。

女孩显然认错了人，王一博是两个轮的摩托车手。但她成功挑起了王一博的好奇心，世界上少有女性赛车手，同样对极限运动的热爱让二人有了聊下去的缘分。

“你很聪明，请坐。”肖战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也请女孩坐在对面。

女孩特意观察了一下肖战的坐姿，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松了口气，目光转移到肖战的脸上。

肖战正在启动电脑，他边动作边道，“所以，希望你不要怪他，他不是故意要骗你。”

跨过年来，肖战三十一岁，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却是叫他更加温柔可亲，他缓缓吐字如潺潺溪流，浅浅的微笑如春风拂面，轻易可以让与之对话的人放下戒备。

“不会不会！”女孩大方地摆摆手，脸上却羞得红润，“其实我挺高兴的，一博那天把我们的见面叫成‘约会’，男女朋友才叫约会对吗？我觉得…这说明一博心里有我了。”

肖战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天卧室里的情景，慢慢收回对客人礼貌的对视，他垂眸转开手头的钢笔，轻轻地念道，“我怎么会不记得？”

“嗯？肖总，您说什么？”肖战声音太小，像自言自语，王思思没听清。

“啊没什么，哈哈，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相处，他是个典型的狮子座大男孩……”

肖战习惯性地做个好兄长，这次更不能例外，尽管泉涌的苦涩像硫酸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快要窒息。

好在说曹操曹操到，王一博鲁莽的推门而入打断了兄长温情的嘱托。

“哥！我…哎？思思也在啊…”

喊得够亲密啊，肖战看着青年蓦然睁亮的眼睛心里醋意大发，少见的恶作剧之魂悄悄崛起，他话锋一转，“思思啊，这个臭小子要是待你不好你就来找我告状，到时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准能拿捏他！”

“啊？啥秘密呀！？”王一博一脸懵，好奇心仿佛比女孩更盛。

“哈哈哈…他呀，六七岁的时候，上……”

王一博刷得一下涨红了脸，他六七岁的年龄段藏着一段黑历史，除了自己，天知地知肖战知。他猛地捂住肖战的嘴，在肖战的挣扎中艰难转过头对一脸兴奋的女孩道，“思思回去上班吧，快到时间了，打卡了吗？”

女孩猛然警醒，看了眼手机屏幕飞快地跑走，出门前不忘回头惋惜地喊道，“太可惜啦，这么关键的时候……肖总下回哈，下回一定告诉我！”

“好了好了哈哈哈…”人已经走掉，肖战才结束假模假式的抗争，用了力气把捂住自己的手扯了下来，望着他的眼睛，肖战坦然笑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怕黑？还是……”

“肖战！！！”

可青年像是真的生气了，猛推了肖战一把，气势汹汹地用眼神对峙——他的黑历史连他本人都难以宣之于口，无论何时想起都足够羞耻。

却也正因如此，肖战缓缓地站起身来，较劲似的揽住青年的腰靠近自己。

目光灼灼，因着王一博认真的恼怒，肖战眼神里的嬉笑也在缓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达眼底的愠怒，那眼神可谓霸道，不知为何此刻他一定要一个答案。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揭你的短？说你怕黑胆小？还是，你曾经那个…现在已经不值一提的小毛病？”

好像料到王一博会躲闪，肖战悄悄收紧了手臂把人箍在原地，他目光追逐着，格外难以忽视，王一博自知躲不过只好结结巴巴地诚实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说呢？你自己也说那不值一提，可是在我心里还是一块不小的阴影啊，谁知道你会不会当恶作剧说出来，而且前两天我才说了你坏话，难保你不会报复……”

报复？好刺耳的两个字啊，肖战想。

他知道王一博没那个意思，可随着这人的一字一句，目光不自觉变得深邃又难以琢磨，他控制不住心底泛起的难过。

王一博不知道肖战心里在想什么，总之一定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于是说着说着便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突然无法理直气壮，竟还觉得委屈，最后垂下了眸子，也噤了声。

见他这个样子肖战没忍住嗤笑出声来，一时间万般酸涩涌上心头，禁锢他的手也没了力气。

果然，实话难听。

肖战摇了摇头，却是越想越气，越气越笑，最后在王一博一脸的无辜中他揪住这人的耳朵，无力地质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TBC

1、又吵架了——除了吃醋，哥哥的反应也是爱一个人的另一种表现～好兄弟好闺蜜之间的日常就是相互嘲讽、相互看不上，但爱情不一样，人会期待在自己喜欢的人眼里，自己是完美的。哥哥此刻受不了任何揣测、暗讽，尽管他知道啵啵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很好理解哈

2、这里啵啵有段短暂的难以启齿的过去，正文里基本不会再提，因为它更关于一个车的梗，我预备放在番外里写出来，不写也不影响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