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肖战回到病房的时候王一博还没醒，他是想让王一博睡的，王一博眼下的乌青很重，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个觉了，竟然需要用镇静药物才能换一场好眠，这让肖战的心又再次被揪起，索性他今天也体会了很多次，有些习惯了，这些痛，又怎么比得上王一博承受的半分。

以前他还嘲笑说怎么会有痛在你身疼在我心这种说法，现在倒是感受了个十成十，在这情况下的这种可怜的感同身受，竟然让肖战生出了一种和王一博更加亲密的想法：这样算不算我们也是一起痛苦过？

肖战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谁会想要这样畸形又可悲的爱，果然摊上王一博他就会失去理智，变成那个没有人认识的肖战，只有王一博才见识过的肖战。

终于坐在床边肖战才真正有了实感，他的王一博确实躺在这里，手上还输着液，肖战紧紧的盯着灯光下的王一博看，他的睫毛微微扇动，像一只漂亮又脆弱的蝴蝶，肖战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想确认那个追在他后面喊“战哥”的崽崽此刻就在他的身旁，可肖战太怕了，他颤抖着收回手，就在今天，这只蝴蝶差一点就飞走了，如果再晚一些……再晚一些……

肖战根本不敢想，他的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滴在身旁的白色床单上，砸出闷闷的响，心里传出钝钝的酸痛，时隔五年，肖战终于忍不住和他的王一博说出的第一句话是，“王一博，你是不要我了吗？”

王一博不再要肖战了吗？

如果五年前的肖战知道被丢下是这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委屈和绝望，他还会选择离开王一博吗？

是啊。明明就是他先丢下王一博的。他又有什么立场问出这句话。哪是王一博不要肖战，王一博从来都是要肖战的，只是肖战走了，把王一博一个人丢在这里，丢在回忆的漩涡里，他苦苦挣扎了很久却找不到一条生路，现在王一博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不想要这个世界了。

肖战哭了很久，他无法跟任何人形容这种差点失去爱人带来的恐惧，只能用痛哭来缓解内心的憋闷和酸胀，可这根本无济于事。“一博，这本就是我欠你的，现在我受到了。”肖战想。

而在床头暖光下的睡着的人，眼角却浸出一滴眼泪，滑进了枕头里，藏在这夜晚的泣不成声里。

直到这瓶盐水吊完了，肖战才抹了一把脸，按了床头铃换水，科里的小护士很快就过来了，肖战顶着红肿的眼睛，一看就是刚哭过，小护士没见过肖主任这样，支支吾吾的还是问了出口：“肖主任，你没事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肖战摇了摇头，刚准备说没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雅晴，今晚我会在这陪床，有什么事直接来这找我，我就不去办公室了。”

雅晴点点头，应了句好。肖战起身去了值班室，把自己放在科里洗漱用的盆和毛巾拿过来，又放了盆热水，端到床前。

王一博的手腕虽然包扎好了，但是顺着手腕流下来的血迹还凝固在手上，一片一片的蜿蜿蜒蜒，刺的肖战的眼睛发疼。

他沾了些热水拿毛巾轻轻的给王一博擦着那些干涸的血迹，全然不顾那还是自己的洗脸毛巾，嘴里念叨着责备的话，可那语气却又无比的温柔：“你看看你，平时不是最爱干净了吗，鞋脏了一点点就要刷，每天还臭美照好几遍镜子，怎么这会又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多丑呀，你手这么多血，还要不要我跟你牵手了。”

肖战吸了吸鼻子，忍住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把毛巾在热水里洗了一遍，又继续给他擦。“看不出来，以前你这么怕疼，生个病不肯打针，手上破了个口子都要缠着我说一天，现在胆子这么大了，都敢…王一博你说你以前是不是装的啊，你就是想骗我心疼你，对不对？”

擦完了手，肖战又细细的给他清理指甲缝的血垢。他到底流了多少血，肖战心想。这该有多疼啊。

“王一博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心疼你”到底还是哭了，咸咸的眼泪流进嘴里，肖战仿佛感觉不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我现在心好疼，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王一博你好起来好不好？”有眼泪掉进手心里，肖战又拿毛巾抹掉，可是眼泪越来越多，视线也开始模糊，他终于还是把脸深深的埋进王一博摊开的掌心里，“王一博，我错了王一博，我真的错了。”

深夜的医院总是可以看见人间百态，夜里的神明也在怜悯这一对可怜的恋人，愧疚与不舍融进昏暗的灯光里，洒在爱人的身上，代替我拥抱你。

肖战无法控制自己的失态，他这一辈子的眼泪仿佛就要在今天流尽，那些藏在尘埃里不为人知的晦暗的心事，终于在今日得以重见天光。

他终于抬起头，把王一博冰冷的手握进自己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狗崽崽，指甲这么脏，看你以后还啃不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