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凤辇重重落地,四周拔剑声起。
徐玠还未恢复力气,摔倒在侧狼狈至极,他甚至来不及多想,锋刃长剑悬在他脖颈一寸前。
“刀剑无眼,凤君可别乱动。”
徐玠心头一冷,想到了什么,便听见送亲的霓凰军头领愤怒大喊。
“温亲王!你是陛下亲妹,怎敢造反!”
“大冢宰怎么也在?这不可能!”
“她们,她们怎么也在?完了完了!”
“保护陛下!”
“杀!”
摇旗呐喊声、兵刃交接声、无助哭泣声,解五代大婚当日,景都爆发了一场空前恐怖绝望的动荡。
温亲王解倾城反了!
大冢宰云镜反了!
太保卢絮反了!
诸侯反了!
他们都在疯狂地屠戮。
血红长街送嫁,景都沦为尸山炼狱。
徐玠成了这群人威胁连城的把柄。
“还请凤君出辇。”
有人凶蛮无比,拖他下辇。
残阳如血,杀气冲天,敌我双方,谁胜谁弱一眼分明。
徐玠踉跄跪倒,膝骨生疼。
该死!
解连城该死!
这群人更该死!
他几乎遮掩不住眸中杀意。
拖他那人抓着他头发强迫他抬头,徐玠疼得皱眉,看到对面苍穹碎霞之下,连城骑在马上,正冷眼目睹他的遭遇。
“皇姐,笔墨纸砚已经备好,你写一封让位书,我便将你的心肝还给你。”
解倾城嗓音温和,“否则,我就送他上西天。”
徐玠眼中的解连城,和他一样同是红底金边的喜服,腰挂白玉带,眉眼浓艳炽烈。
他以为她会犹豫,哪怕片刻。
当初她愿意拿天下换他,夺位后有非他不娶,甚至还假意娶了兄长,其实是为了换他。
但她没有。
马背上的连城笑得猖狂。
“你杀啊!”
连城笑得嗓子沙哑,眼尾泅红,那是令鬼神惊惧的疯狂。
“别犹豫了皇妹!手起刀落,你杀一个寡人再娶一个,你杀一千寡人再娶一千!”
“寡人日日换凤君,还得谢谢皇妹啊!”
陛下这是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彻底疯了?
众人骇然,却又恍然大悟。
景朝以女子为尊,解家王朝自开朝之始便只纳大司马府出的男子为凤君,为凤君空悬后宫。
连娶夫都是世代承袭,更别说官位更替。历经五代,诸侯起异心、朝臣各站党,可他们拥的,都不是国君。
女帝空有名头,却无实权。
否则先皇临终召回连城的那道密诏怎么迟迟下不到边陲?
无非庙堂诸位都不愿看到连城带兵回朝引来变数。
世家、诸侯分食景朝天下,不需要再有皇室中人来分一杯羹。
解倾城也早知其中深意,她暗自警醒自己日后绝对要架空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否则君非君臣非臣,成为女帝也不过是一个太平傀儡。
她正感慨,下属瞠目结舌,“王爷,我、我们好像抓错人了!”
“什么?”
解倾城看去,盖头滑落,露出一张九月红枫般昳丽绝艳的脸。
这是徐玠,不是徐珏!
难怪解连城毫不犹豫就让她快将人杀了,原来是被掉包了。
解倾城咬牙切齿。
此时,对面兀地射来一抹金光。
霓凰军头领被一剑穿心,惨然倒地。
解倾城不可置信,她怎么会知道霓凰军头领已经投靠到自己麾下?
“皇妹,别告诉我你只有这些人?”连城在马上嚣张笑道。
解倾城稳住心神,“皇姐何必再做垂死挣扎?忠于您的大司败正带着红缨军在西南面,恐怕是赶不到这来救你了。”
“母皇呕心沥血平男女之权,你登基第一日便让她的心愿飞灰湮灭,是为不孝。你打压男子地位,不听朝臣劝诫,拆散他人婚姻是为不君。你不君不孝,有何才德配在帝位!”
“我若为帝,复男子往昔地位,平天下男女之权,定不负所有儿女!”
连城偏头,猫瞳玩味,“皇妹可知母皇从前境地?可知关外形势?襄山关外,统御三国的可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皇妹为帝,平权之后,这帝位是不是该换给男子来当呢?男女轮流称帝,这才是最终平权啊!”
“皇妹说的不负天下儿女,便是让徐玠跪在千军万马之前?他也是你想要保护的男子啊,他还是你心尖上的男子呢!”
解倾城表情一滞。
何止如此,她还娶了卢氏为夫,被连城这样一说,岂不成了最大负心女?
徐玠容貌耀华,自己与他又是青梅竹马,比起卢氏,她对徐玠才是真的动心过。但为了大业,便只能先舍弃他了。
解倾城沉声,“徐玠狐媚,使得我俩姊妹反目,怎能成为我心上人!”
徐玠抿唇,凤眸一片寒冰。
接连被两个女人放弃,就算他不喜欢这两个女人,可屈辱感还是只增不减。
景朝女子的薄幸,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说得好!”
连城抚掌,“不愧是我的亲妹妹,既然如此,妹妹便杀了徐玠。”
这个疯子。
解倾城暗骂一声。
两军对峙,她都还没说要杀徐玠,这疯子怎么热衷于把徐玠先杀了!
她还是舍不得徐玠,徐玠就算死,也绝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解倾城朝下属使眼色,让下属先别让徐玠死了。
下属领命,拎着徐玠后颈将他拽到自己身边。
“咻——”
一道破空声急速穿来。
解倾城刚回头,箭矢近在咫尺。
有人伸手推她一把。
她骤然大惊,“谁?”
血花喷溅而出。
这一箭射穿解倾城左肩,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云镜,谢你送寡人这条大鱼,接下来该把小鱼收网了,寡人太想尝尝新鲜鱼儿的味道了!”
连城将长弓重新放回背后,目光放在解倾城身后的云镜身上。
血红的长街,云镜仍是一袭白衣,端坐马背上,倒如尊无悲无喜的不倒玉面佛。
她悠悠叹息,“陛下说笑,臣为陛下研墨添香还可,杀鱼的话,还是交给大司败吧。”
解倾城惊慌回头,瞳孔震惊,“云镜,你什么意思?”
她不是母皇赐给她的得力幕僚吗?
明明是她怂恿自己谋反的!
云镜拨弄手上青玉菩提,似天生圣人,檀唇轻启,如杀人利器。
“温亲王谋逆,当诛。”
“太保谋逆,当诛。”
“启春侯谋逆,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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