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霜一脸呆滞,他爹的这群女人又在玩什么?
好在她长剑随身携带,默默解开金犀剑缰放上去。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也纷纷放上宝物,心中忐忑万分,也不知上头几位玩的什么名堂。
“来,长乐,咱们试晬吧!”
连城从奶爹怀里抱起解琛,放她上了铺满红绸的藻席。
解琛爬啊爬,居然没看周遭摆的金器玉件昂贵信物,反而坚定朝一个方向爬去。
那赫然是徐珏站着的方向。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不敢看徐玠面沉如滴墨的脸。
连城无事人般把解琛抱回席中,“长乐选完喜欢的东西,选完了再让你和伯伯玩。”
解琛拍了拍手,好像听懂了,两只小藕臂就地一揽。
那一块的东西都被她圈入怀中。
纸笔弓箭倒是其次,皇太女文武双全,是陛下的崽没错了,最瞩目的还是那龙首玉钮、麒麟血印、黑金蛟印、金犀剑缰以及事先放上的襄山关内外地图册……
她们的皇女野心不比她母皇小啊!
众臣恭维,说的话花团锦簇,都是好话。
试晬结束,周岁宴正式开始。
连城抱了解琛一会儿,交给身旁徐玠。
“长乐生下来你就没抱过,现在庆祝她周岁,抱一抱?”
语气是带商量的温和。
徐玠一身朱红凤衣,锦衣玉砌的华贵,他微垂长睫,从连城手中接过孩子。
这个他和仇人的孩子。
解琛脸长开了些,一双眼灵动黝黑,像极了连城的猫瞳。
真像啊……
这个孽种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他被解连城肆意欺骗玩弄,吞吃他的血肉不说,还要在他心头落下深深烙印。
徐玠眼眶晕染病态殷红,手指从解琛的衣裳领缘滑到那稚嫩的脖颈。
五指收缩用力。
“哇——”
解琛难受大哭起来。
“啪!”
连城抱回解琛,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虎毒不食子,连亲生女儿你都要掐死,简直疯了!”
她素来弯成月牙的猫瞳含着鲜有怒气,声音骤冷,“凤君德行有亏,不堪为后,褫夺封号,即日起打入冷宫!”
浮屠殿肃然无声。
徐玠反而不复方才疯魔,神情平静。
“谢陛下隆恩。”
他转身就走,不带留恋。
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拽住。
解琛小朋友哭得一塌糊涂,视线都被泪水淹得如遮雨帘,却还凭借本能抓住了亲生爹爹。
徐玠没有回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劲竹似的锋棱,将那小藕节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叠叠!不走、不帚!”
解琛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没唤得他回头。
他走得决绝,背脊挺如青松,朱红滚金的衣摆没入殿外缓缓坠落的金乌。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这周岁宴还要不要继续。
连城面无表情,“废个凤君罢了,诸位继续吃菜喝酒。”
她见殿中无人敢动,黛眉下压,戏谑的语气,话却不容置喙,“难不成要等菜凉了,寡人给爱卿们剖腹塞进去?”
剖腹!
今日的陛下又残暴到一个高度了!
众臣连忙动筷,争先恐后吃饭,生怕自己少吃一口被暴君盯上。
小哭包哭湿了连城的胸前大片衣襟,她一边拍着小哭包的软屁屁,一边解开外衣递给旁边的女官,“把长乐抱到大司马那边去。”
众臣吃饭的动作稍顿一瞬。
陛下废了徐玠的后位,却还是对徐家另眼相看么?
还是……对徐家长子有所图谋呢?
毕竟先前那君王酒可是送到徐珏手上的。
她们偷偷觑了徐珏一眼。
他相貌清淡如月,眉眼舒展得宜,行事作风持重矜贵,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此时他从女官手里抱来小皇女,月色温柔的眼眸微垂,侧颜如雪洁净。
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怀抱,解琛哭声渐渐小了。
好一个贤夫良父!若非他克妻之名在外,恐怕早就归属在院中相妻教子了。
众人暗自可惜,但想到这位是陛下看上的人,又止住了纷飞的思绪。
瞧陛下对徐珏的态度,她们又不免想象徐珏若入宫侍君,恐怕没几日就要被陛下厌弃吧?
徐珏太守规矩了,陛下视礼法为无物,可不怎么喜欢规矩啊。
浮屠殿的周岁宴结束后,臣子眼中“不喜规矩”的陛下和“太守规矩”的徐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连城正在拟废后诏书,偶尔抬头看向殿门处站得笔直的男子。
“怎么想着来琉璃殿求见我?”
徐珏的目光小心翼翼却又贪婪地放在她身上,从头到尾的索取养分来证明这个人真实的活着。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符合礼数,可他就是忍不住。
在她诈死消失的几个月里,他度日如年,只能靠吃斋念佛摒弃相思之苦。
“好哥哥,进殿后便一直盯着我看,有这么好看吗?”
连城搁笔莞尔,冲徐珏眨眼。
被心爱之人瞧上一眼都是如火灼烧。
明明两人之间就只有一个对视,她就这样浅浅地对他笑,徐珏都觉得自己像踩在云端,空气温度都在上升。
可想到周岁宴的事情,心头炙热又凝结成冰。
徐珏垂下长睫,轻声开口,“陛下想试探小玠,为什么偏偏选择长乐?”明明有那么多方式可以试探。
长乐那么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若是真被小玠掐死了怎么办?
她对亲生骨肉尚且能如此狠心,那他呢?
会不会得到他之后就弃如敝履?
【徐珏虐心值+20%,徐珏虐心指数???】
原来百分百的虐心值不是封顶,爱之深便虐之深。
当初连城和云镜演一出逼宫大戏时,徐珏就把号令隐在暗处的归凤军凤首弯刀献给了连城,他失去暗线耳目,对徐玠的身份以及徐玠在朝中弄出的事情一无所知。
连城却不想告诉他那些事情,包括徐玠根本不是他弟弟的事情。
她就是这样恶劣,她就是想看在禁忌关系面前,她逼得越紧,徐珏会不会做出和前世不一样的选择。
“哥哥怕什么?有我在,长乐不会有事。”
连城走下朱阶,向徐珏靠近。
“就算失手了,长乐为大业牺牲也是值得。”
她为徐珏整理衣襟,手指从洁白领缘滑向他如玉脖颈,指尖抵在了颈动脉处。
“哥哥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只要对我有用,哪怕是哥哥,我也会把哥哥送入虎口,混淆敌人视听,诱出敌人破绽。哥哥爱我,定是愿意为我所用的吧?”
她在徐珏面前露出真实残暴的面目,徐珏不觉退后。
那双月色般柔和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为了大业,她会把他送到别人手中?
连城扬唇,“哥哥这样真像只小兔子,我就喜欢把小兔子叼在嘴里玩,最后再慢慢撕碎吞进腹中。”
她怎么可以说这样轻慢的话!
徐珏眼眶倏地红了,强撑着没有落泪。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击碎他坚守的礼节法度。
“我不是兔子!”
徐珏酝酿许久,只憋出泪红双眼和低声斥责。
帝王之爱到底是什么呢?
她喜怒无常还爱玩弄人心,真的值得他去爱吗?年少倾心的影子变成现在的她,徐珏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悬崖边上,陡然发现自己身后是万丈深渊,毫无退路。
从他把凤首弯刀交给连城的时候,他就全心全意信任连城,甘愿为她做个没有爪牙的兔子。
连城第一次见这样稳重得体的徐珏生气,她顽劣不改更是笑吟吟激怒他,“哥哥就是兔子,不然怎么会戳一下跳一下呢?”
她话说得越发没边儿了。
徐珏仓惶后退,“臣告退!”
“寡人从不逼迫别人。”连城没制止,她只是瞧着他转身逃离,“若哥哥真心悦我,就该容纳我的滔天野心和不择手段,而不是想着感化我。”
开了刃的剑才能护我想护之人,生锈的剑只会伤害自己人。
徐珏狼狈离开了琉璃殿。
他知道连城话里是什么意思,她在等他的答案,等他能不能下定决心。
回府之后,徐珏总是夜梦,睡不安稳。
他总梦见自己毫无廉耻取悦连城,因为连城,他和小玠兄弟决裂家破人亡,他有玲珑心肝却多思多虑,就此大病一场。
徐父也愁得卧榻不起,上辈子真是欠了这俩儿子的孽债了。
他照看不了长子却担心长子,派小厮给徐珏送药带话。
小厮带来徐父的话和煎好的药,偷偷往徐珏手里塞了张纸条。
那是被打入冷宫的徐玠给他递来的消息,约他明日见一面。
是小玠的字迹没错。
徐珏好字画,对墨迹走向很敏感,不会辨认错。
他决定进宫见徐玠一面。
但不是明日,他今夜就先去探探,再做打算。
徐珏潜行功夫很好,先前掌管景宫暗线,熟悉景宫地形,轻松避开了侍官,落入冷宫一角。
时至三更,西殿却亮着灯。
他循着光过去,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咬耳低语,夹着些许喘息,偏他耳目清明,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我那个为你守节不惜背上克妻名声的大哥,等着你立后诏书的大哥,知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此刻正同他的弟弟行鱼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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