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在藏书阁已有半个月了,被蓝忘机禁言已是屡见不鲜的事了。偶尔和蓝忘机也会相安无事,这种情况是极少的。即便如此都肯定是魏无羡带了自己的小玩意,或者带了画本,抄一会儿书,看一会儿画本。
他来姑苏这一阵,佩剑天天东扔西落,从不见他正经背过,这天却拿来了,啪的一下压在书案旁。更是一反百折不挠、百般骚扰蓝忘机的常态,一语不发,坐下就动笔,听话得近乎诡异。
蓝忘机没有理由给他施禁言术,反而多看了他两眼,仿佛不相信他忽然老实了。
果然,坐得不久,魏无羡故病重犯:“蓝湛,你看过那么多书,有没有看过什么有趣的画本?”
说着还俯身趴在桌案上,歪着身子。在拿着书卷的蓝忘机眼前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自说自话道:“我看过很多,有的很有趣,有的简直不知所谓。我记得有一次看了一本,看的正精彩,然后就没了,憋死我了。等了很久还不出后续,当时我就提着剑,打算去会一会那个作画本的。不过被师姐拦住了,蓝湛你说做人,怎能没始没终呢,对吧?”
蓝忘机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书籍,小篆印刻在有些泛黄的纸张上,闻他缓声,道了一声轻轻的:“恩。”
魏无羡听蓝忘机回了他话,有些雀跃,虽然只是有一个字,但他不介意。蓝忘机向来惜字如金,刚来藏书阁时,不管他说什么,都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惹急了还会被对方禁言。
魏无羡便摸杆往上爬接着道:“蓝湛,我在你家藏书阁找了几次,都没看到画本。你说这么大一藏书阁,为什么连一本画本都没有?”想了下,撞似鬼鬼祟祟,神神秘秘接着道:“也对,蓝老...前辈,肯定也不会允许你们看这些东西。真可惜,不若这样,我有一本特别精彩的,同你分享分享。”
这次他没有得到蓝忘机的任何回应。
静默坐了半个时辰,一直埋头,时不时的,抬一下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蓝忘机,然后又低下头继续。
而后魏无羡递了一张纸过来,示意他看。
蓝忘机本以为又是些乱七八糟的无聊字句,可鬼使神差的一扫,竟是一幅人像。正襟危坐,倚窗静读,眉目神态惟妙惟肖,正是自己。
魏无羡见他目光没有立刻移开,嘴角勾起,冲他挑了挑眉,一眨眼。不必言语,意思显而易见:“像不像?好不好?”
蓝忘机缓缓道:“有此闲暇,不去抄书,却去乱画。我看你永远也别想解禁了。”
魏无羡吹了吹未干的墨痕,无所谓地道:“今日的我已经抄了。”
蓝忘机拂在微黄书卷上的修长手指似乎滞了一下,这才翻开下一页,竟也没有禁他的言。魏无羡见耍不起来,把那张画轻飘飘一扔,道:“送你了。”
画被扔在席子上,蓝忘机没有要拿的意思。这些天魏无羡写来骂他、讨好他、向他认错、向他求饶、信笔涂鸦的纸张全都是如此待遇,他习惯了,也不在意,忽然道:“我忘了,还得给你加个东西。”
说完他捡纸提笔,三下添了两笔,看看画,再看看真人,笑倒在地。蓝忘机搁下书卷,扫了一眼,原来他在画上自己的鬓边加了一朵花。
他嘴角似乎抽了抽。魏无羡爬起来,抢道:“‘无聊’是吧,我知道你要这么说。”
蓝忘机冷然道:“无聊至极。”
收回目光,拿起方才搁在案上的书,重新翻开。只看了一眼,便如被火舌舐到一般扔了出去。
原本他看的是一本佛经,可刚才翻开那一扫,入眼的竟全都是赤条条的交缠人影,不堪入目。他原先看的那一册竟被人掉包成了一本书皮伪装成佛经的春宫图。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一定是某人趁给他看画移开注意力时下的手。何况魏无羡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还在那边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本书被扔到地上,蓝忘机如避蛇蝎,刹那退到了藏书阁的角落,怒极而啸:“魏婴——!”
魏无羡笑得几乎滚到书案下,好不容易举起手:“在!我在!”
蓝忘机倏地拔出避尘剑。自见面以来,魏无羡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模样,忙一把抓过自己的佩剑,剑锋亮出鞘三分,提醒道:“仪态!蓝二公子!注意仪态!我今天也是带了剑的,打起来你家藏书阁还要不要啦!”他早料到蓝忘机会恼羞成怒,特地背了剑来自卫,避免被蓝忘机一怒之下失手捅死。
蓝忘机剑锋对准他,那双淡如琉璃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是个什么人!”
魏无羡道:“我还能是个什么人?男人!”
蓝忘机痛斥道:“不知羞耻!”
魏无羡道:“这事也要羞一羞?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我不信。”
蓝忘机亏就亏在不会骂人,憋了半晌,扬剑指他,满面寒霜:“你出去。我们打过。”
魏无羡连连摇头装乖巧:“不打不打。你不知道吗蓝二公子?云深不知处禁止私斗的。”他要去捡被扔出去的那本书,蓝忘机一步抢上,夺在手里。魏无羡心中一转,猜到他要拿这证据去告发他,故意道:“你抢什么?我还以为你不看了。又要看了?其实要看也不用抢,本来就是我特地借来给你看的。看了我的春宫图,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咱们可以继续交流,还有更多……”
蓝忘机整张脸都白了,一字一句道:“我、不、看。”
魏无羡继续扭曲是非:“你不看那你抢它干什么?私藏?这可不行,我也是找人家借的,你看完了要还回去的……哎哎哎别过来,你靠太近我好紧张,有话好说。你不会是想上交吧?交给谁?交给老……交给你叔父?蓝二公子,这种东西能交给族中长辈看吗?他肯定会怀疑你自己先看过了,你脸皮子这么薄,岂不是羞也羞死了……”
蓝忘机灵力灌入右手,书册裂为千万片碎末,纷纷扬扬,自空中落下。魏无羡见已成功激得他毁尸灭迹,安了心,故作惋惜道:“暴殄天物啊!”又拈了一片落在头发上的碎纸,举给气得脸色发白的蓝忘机看:“蓝湛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乱扔东西。你说说,这些天你扔了多少纸团在地上了?今天扔纸团你都不过瘾了,玩儿撕纸。你撕的你自己收拾。我可不管。”当然,他也从没管过。
蓝忘机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怒喝道:“滚!”
魏无羡道:“好你个蓝湛,都说你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最明仪知礼不过,原来也不过如此。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你不知道吗?还有你竟然叫我‘滚’。你是不是第一次对人用这种词……”蓝忘机拔剑朝他刺去。魏无羡忙跳上窗台:“滚就滚,我最会滚了,不用送我!”
他跳下藏书阁,疯子一般放声大笑,横冲直撞,蹿入树林,早有一群人在里面等着他。
为了防止蓝家的老古板和小古板,半夜来袭拖他去惩治,魏无羡一夜都抱随便。
静室
午夜梦回,向来睡相极佳,一觉到天明,作息有规律的蓝忘机。此刻竟坐在床上,隐忍一般喘息着,额间,发间都是细细密密的薄汗。虽面色如常,耳垂却带着一点粉红。打湿的里衣,紧紧的贴着身体,衬托着那若隐若现的肌理。深深叹了口气,微颤的纤长睫羽下,浅如琉璃般的双眸,带着一丝异样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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