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推门进来时,看到阿肖,先是错愕,很快恢复了镇定。
“应该不在这里,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她对门外的人说。
说完,她开了条门缝自己进来,反手就把门上了锁。
女人居然没有发怒,只是怨怼地走到一边,安静地捡地上散落的阿肖的长衫和里衣,将它们挂在手腕上。
最后,她踮起脚为姓叶的整理了他西装的领结,“你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肯收收心。等会爸爸还说介绍几个叔叔让你认识,你就这样不体面地去见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阿肖,不屑地把衣服递给他,“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她替男人打发阿肖。好似在打发一只狗。
阿肖无法辩驳,只是静默无声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露出一副欢场老手的油腻笑容,将女人的肩膀拉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阿肖,那神情立刻变化,眼神锐利地如同狼睨。嘴里却还说着,“逢场作戏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有时候日子压的紧了,透口气,还不是你说你今天化妆太久,衣服也不好弄,这才会有这个误会。”
逢场作戏?误会?
阿肖嘴角被拉扯住,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他背过身,安静地穿戴衣服,露出可怖的如同勾勒出荒草的后背,女人回眸的时候,吓了一跳,缩进男人怀里。
“自己滚吧。”男人轻飘飘地说。然后就同女人一起走了。
阿肖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内,忽然想笑。明知道男人是在救他性命,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受尽屈辱,甚至不如那个倒地后就再也无法喘气的同僚。
他的枪被男人收走了,其他的,一样不少。和来时的模样几乎相同。
风在耳侧嘶吼,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说,“你们之间,有鬼。”
阿肖觉得脑袋嗡嗡的,思考不了更多,但是却不敢再回约定好的地方碰头,只是敢远远地瞧着,果然熟悉的茶寮坐满了放哨、假装路过的陌生面孔,有不认识的学生忽然被一群人按倒在地,从背后敲破了头。
阿肖心有余悸地越退越远,最后跑起来,一直跑到和男人说好的那个旅馆门口,想着要不要进去。
有些可笑不是么?没想到最后的一根稻草,紧握在手里的,居然是他。
阿肖隐约不安。很多事还无法确认。
可他还是敲了那墨绿色的房门,三短一长,和男人说的那样。
果然,有人开门。烟雾喷吐而出,迎面落在阿肖的鼻息之间,烟雾渐渐散去,是男人凝着眉头的冰冷的脸。
“愣着做什么,进来。”男人把阿肖拉入房间,自己却跟在他身后,忽然拿抢抵住阿肖的后背。
阿肖没有害怕,他不相信男人会开枪。
“不错啊,有进步了。胆子比之前大一些了。”男人像玩一样地在手中转动枪把,然后忽然停下,把枪塞回阿肖手里,自己又一次揉了阿肖的头。
阿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面朝男人。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不要出门。需要什么,打电话叫他们送来。”男人忽然卡了一下,改口道,“啊,你不能打电话,那就写在纸条上,等有人来,塞给他。”
阿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得整齐的报纸,重新摊开,放在桌边。
报纸上,写着男人和银行家小姐的婚礼,将在明日举行。而这位银行家,就是前几天,他们行动要刺杀的对象。刺杀没有成功,他们早就有人埋伏,就像男人说的那样,他们之中,有鬼。
“怎么?你吃醋了?”男人忽然低头去看阿肖的表情。可他失望了。阿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情。
男人不再与阿肖直视,只是略微慵懒地坐在另一侧较为柔软的沙发上,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第一口烟入肺,他才慢悠悠地说,“你现在还摸不清楚我的底细,但我告诉你,不要去猜。你猜不对。”
这一回,阿肖的神情稍微被触动。他将视线垂下,他的确猜不对。
男人却似知道阿肖在等什么,他把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放在桌上,等着阿肖的反应。阿肖站起来,将照片捏在手里,反复揉搓,他识得这张脸,就是当初问出“为什么非得是他”的那个女人,也是阿肖在组织上,唯一熟的面孔。
女人有弟弟妹妹,一直靠女人赚些风月钱养活,没想到,她居然出卖了他们。
阿肖不死心地走到男人面前,拿出照片,晃了晃。尽管他一个字也没有说,男人还是笃定地说出,“是她。没错。”
阿肖的最后一丝期待落空。他蹲下,抱头,张开口却只是无声。
男人从身后将阿肖拢入怀里,像之前拍那个女人一样,拍着阿肖的背,阿肖也意识到,一把将男人推开,满面怒意。
“好好好,不碰你。”男人无奈地摇头,起身坐了回去。
只是阿肖也没有办法再难过,默默地从桌子上拿起男人的火柴,点燃了那张照片。对于阿肖来说,记不记得这张脸,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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