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礼是因为要和人交接画作才来这个地方的。
预购他画的人是个老顾客,以往舒礼都是用快递寄收,但是自从对方偶然得知舒礼和他同城,说什么也要和人见一面。
对方实在太过于热情,舒礼被人磨得没办法,性子又软,于是便答应了。
但是那人在微信中也没有说清楚具体位置,只给他留下一个大致的地点。
舒礼一出现就吸引了场内大部分视线。
少年外在条件格外地卓越,尽管口罩已经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是从眉目中却不难判断模样上等。
空气中各种气味让舒礼紧皱眉头,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那人刚刚的电话分明说他已经到了地方。
室内灯光打的格外暗,舒礼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儿还是没有见到人,正准备出去和人再确认一遍的时候,一个早就注意他很久的人迎面走了过来。
"小弟弟一个人来吗?”
语气让人听起来莫名的不舒服,扑面而来的酒气让舒礼眉毛紧锁。
舒礼擅长沉默,他回避了这个问题,正准备转动轮椅离开的时候,对方伸出皮鞋抵住了滑轮。
动不了了。
这种情况对于舒礼来说早已习惯,面上也没有任何着急,沉默的和人对峙。
不过那人显然没有太多的耐心,见人一直不说话,有些恼了。
“怎么,难不成是个哑巴吗?”
周围的人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是眼神里却充满了忌惮。
来找舒礼麻烦的名叫刘冲,有名的浪荡爱玩,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三天两头包养小男生这种事也没少被人捅出来。
这时候英雄救美自然是能够在美人面前刷一波好感,但是在行动之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舒礼依旧不说话,他看向非但没有觉得自己无趣,还在一遍又一遍让自己说话的人,一股名为为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该来的。
明明只需要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就好了的。
现在他进退两难,他看向周围冷漠的众人,彻底跌进困境。
舒礼不会怨恨别人为什么不来帮他,有些东西他早就已经明白。
刘冲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舒礼在心底最后一刻浮现了医生的脸,他甚至希冀的想:如果医生在就好了。
就在舒礼麻木的要接受一场欺负的时候,对方的手却伸到了他的耳朵处。
刘冲的好心情在人的沉默中已经被败得差不多了,他向来是个行动派,看上的东西哪能让人轻易地走了。
眼神里的痴迷和期待几乎已经化为实质,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少年被遮挡住的容颜。
忽而,舒礼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浑身戒备,在人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别过了头。
乖顺的猎物突然挣扎,刘冲先是怔愣了几秒,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被人佛了面子,盛怒之下,一巴掌就要扬下来。
轮椅被人牵制住,舒礼根本无路可退,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啊——”
一声惨叫,正是刚才咄咄逼人的刘冲发出来的。
舒礼的心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滚。”
耳旁熟悉的冷声调,舒礼几乎是瞬间认出来了那人是谁。
舒礼不确定自己幻听,他睁开眼睛,迎面对上了医生的脸庞。
医生眸子里的冷意似是要化作实质,但是在和舒礼视线相撞的时候却化了几分。
刘冲见被人坏了好事,正要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但是在看到对方是谁后后气势突然被下了降头。
“薛…薛姐?”
局势瞬间逆转。
方才还气势凌人的刘冲脸上连忙挂上了陪笑。
舒礼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都比平时涣散了不少。
这样的薛医生,对于舒礼来说完全陌生。
因为身体的原因,舒礼没少被看起来面向冷的人欺负过,所以对面相凶的人一向避之不及。
但舒礼印象中的薛医生温柔又有耐心。
虽然他有时候会被医生吓到,但是他总觉得对方只是面相看着比较冷而已。
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和人亲近。
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种情绪只有奶奶在身边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少的可怜。
可是在他遇到薛医生后,这种能够让他心口发热的东西却频繁出现。
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场内的氛围不比隔壁包厢里的氛围安静,甚至隐隐约约有超过包厢的意味。
可舒礼却觉得周围安静的过分。
视线局限到只能容纳进医生一个人,她在帮他解围,周身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然后她不算温柔的看着舒礼,冲他伸出了手,
“过来。”
……
薛锦其实在舒礼刚进来后没多久就来了。
视线先是周围扫视了一大圈儿,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但是那身影她绝对不会认错。
在想到某种可能的时候,薛锦眼神晦涩不明,但是很快又被她排除了下去,因为自己想要找的人出现了。
可身旁却还有一个碍眼的人,那种觊觎自己宝贝的眼神让她不爽。
薛锦也想不明白她的大脑指令到底怎么了。
明明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直接把人带走,而不是在一旁旁观小男生的反应。
她不该试探的。
尽管离得有些远,薛锦还是看到了,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见到对方微红的眼眶后,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种近乎于麻木的神情让薛锦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好在,她及时出现了。
薛锦把人带出来的时候,小男生坐在轮椅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给足了人缓冲地时间,当然,并不是为了去问原因。
薛锦承认自己对人的探知欲很强烈,但这也仅仅限于对方会主动全盘托出。
她喜欢对自己亲近、已经养熟的小猫,会主动露出来自己柔软的肚子,没有任何戒备。
两人谁也没有主动说话,薛锦帮人推着轮椅,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舒礼思绪万千,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今天会碰到医生。
来到这种地方的人身上都沾染了一定的风气,医生会怎么想,会觉得他也是那种人吗?
舒礼张了张嘴,明明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当他在对上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后,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医生前不久才说过他很乖,所以现在他这个乖孩子到底做了什么?
独自一个人来了酒吧的地下赌场还算是乖孩子吗?
舒礼的心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闷闷的。
……
最终舒礼还是开口了。
他并不想让薛医生误解自己,哪怕一点也不行。
早就已经互相道过别的人再一次说出告别的话时,舒礼按耐不住了。
这股冲动来得极快,等他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交代了一遍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当然,他最后还是又一次的和人说了谢谢。
舒礼不知道薛医生对他的话信了多少,但是却能够明确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低气压明显散了一点。
然后薛医生从他身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
舒礼在情感上一直都是笨拙的角色,对于分别前薛医生打的哑谜他没有猜到,心情多少有点儿沮丧。
这种情绪一直维持了很久,在他结束绘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想要主动询问一下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的聊天页面儿还停留在医生给他发的术前准备和心理安抚这方面的话题。
舒礼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删删改改,犹豫了一分钟左右,才发了一句。
:薛医生,你在忙吗?
舒礼其实很想换个问法,比如她想要什么东西或者是有什么喜欢吃的食物,但是那样显得他有些过于刻意了。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舒礼的视线一直黏在手机上,或许是他太过焦躁,不安又忐忑的五分钟过得格外的漫长。
医生今天帮了他一个大忙,但是舒礼却头一次为礼物这件事情发愁。
医生的条件并不差,所以他能想到给医生买的东西,人家或许早就已经拥有。
而且他之前在去探望医生的时候带的水果和蛋糕也已经被医生叮嘱了好多次,下次不必再让他费心了。
舒礼想了好一会儿,心里也没有一个完美的计划,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自己的人际关系经验实在是太匮乏了,他根本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才能选出来一个让医生和自己都能够满意的礼物。
舒礼这些微不足道的烦恼在第二天就被薛锦顺利的解决了。
薛锦见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经过旁侧敲击之后才明白对方原来是要感谢自己,但是却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
薛锦笑着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却被小男生严肃着一张脸纠正。
“这是恩情,一定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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